修箬又端了果盘子给她,再推开怕是不妥,兰猗就拿了个梨子吃,一副对当下要说的话一无所知的样子。
老夫人手下不停,珊瑚佛珠已经给她经年累月的摩挲光亮无比了,她随意道:“听说今早你遭遇了刺客,哎呦喂这给我吓的,怎么样,你可否受伤?”
兰猗觉着她的问纯属多余,自己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的,琢磨这会不会是她的先礼后兵,斟酌下道:“媳妇没有受伤,那刺客很是蹩脚,一刀不中就自己吓得跑了,可惜阖府都没有搜到。”
老夫人与修箬对上目光,转而侧目看兰猗:“如此说,你看见那刺客的样子了?”
兰猗暗叫不妙,一旦她问自己那人的样貌,然后告到官府,再来个画像海捕呢,自己倒是可以随手画一个人给她,假如碰巧与某人想象,岂不是害了无辜,故意深深的咽了口梨汁,给自己微乎其微的一点点时间考虑,倏忽有了主意,道:“那人从天而降,媳妇不曾看见他的样貌。”
精心描画的黛眉挑起,老夫人很是奇怪:“你既然说他蹩脚,怎么会有突然袭击的能力?还有你为何大清早的跑到园子里?”
她如此追根究底,兰猗更明白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大概是想知道自己有无发现妙嫦的隐秘,这或许才是她关心的问题,她视公输家的颜面比性命还重要,这就不足为奇,兰猗故作轻松道:“您不是说想加高园子的围墙么,昨晚我去看了,黑灯瞎火的没看明白,心里惦记着,所以一早就又过去了,谁知那人突然从墙上跳下,想必是早就埋伏在哪里的,未出嫁时,我足不出户,没得罪过什么人,嫁来后,也不曾与谁有过龃龉,却接连给人行刺,我这心里着实想不通了,那刺客也忒大胆,前次就追到宫里头,现在也敢闯侯府,这事我已经告诉了侯爷,侯爷自然会追查下去的。”
兰猗说这番话的时候,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只等她说完了,看来她的回答老夫人很满意,紧绷的神情终于缓缓放松,眉头舒展,还露出微微一笑,继续捻着佛珠道:“行啊,拓儿过问,我就放心了,听说还闹到漏月庵和凤翔苑,我那两个女儿,大的就如真佛转世,一心诵经,心无旁骛,最让我省心,小的虽然顽劣,自从与丰家定了亲,也规矩了很多,最近我正想请个女先算一算,都说我老来得福,媚嫦一老实,我觉着我这福气可就到了。”
兰猗没有吱声,闷声不响的吃梨子,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而说漏了嘴。
老夫人看她吃得香甜,转头对修箬道:“少夫人喜欢吃,回头你送一筐过去,这梨是前几天薛庆从山东运来的,我这稀里糊涂的,竟然忘了分下去。”
兰猗将梨核放在面前的盘子里,接过修箬递来的手巾擦了擦黏腻腻的手,谢过老夫人,不想在这憋闷的屋里多作停留,找了个由头告辞。
老夫人点了头,待兰猗起身想走,她却道:“你和妙嫦一样,都是让我省心的孩子,妙嫦性子沉静,好的不说坏的也不说,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一直怕她这个样子会闷出病来,时间长了才发现,她这或许就是宁静致远的境界,所以我相信,你既然也能够宁静致远,必然是担大事者,所以我决定,从今而后,这个家,真正交给你来管,我,无需垂帘听政。”
这到底是她真的认为自己有能力担大事?还是她为了堵住自己的嘴而给的好处?兰猗一时揣摩不透,她给不给自己掌家的权力自己都在替她管着这个家,至于她会不会垂帘听政,这可不一定,而今自己能做的,就是装着欢喜,以此来打消她的猜疑和不放心。
“婆婆,媳妇只怕年轻历练少,管不好这个家,怎么说您也得从旁提醒着。”
老夫人频频点头:“这个自然,就是修箬也不会见你有了麻烦而袖手旁观。”
修箬手一伸,做了请的姿势,送兰猗出来后,在门口低低道:“少夫人如此年轻便做到了人情练达,奴婢钦佩,这是侯爷的福,也是公输家的福。”
左右看看无人,兰猗忍不住道:“有些话不可以对婆婆说,但可以对姑姑说,漏月庵不太平,希望姑姑能告诫一下大小姐,她该知道如何保全自己。”
修箬笑容凝固在脸上,半晌缓缓道:“奴婢知道了,奴婢替大小姐谢谢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