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无话可说的尴尬,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袁英坐在离何墨千稍远的单人沙发上问:“来了多久了?”
“刚来。”
袁英点头,“难怪张伯老说要跟我说一件事,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何墨千道:“张伯老了。”
她们都开始老了,张伯能不老么?
袁英的眼神瞟到了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一阵紧张,急忙解释道:“以前不懂事的时候照的,一直留着也没经过你同意,你不喜欢就删了吧。”
“留着吧。”何墨千轻笑,“给我拷一份,以后也给薇薇看看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袁英小声道:“你现在也年轻。”
何墨千不置可否。
又无话可说地坐了一会儿,何墨千鼻头耸动几下,吸了几口气,“你抽烟了?”
“只抽了一根!”辩解的话脱口而出,袁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讪讪地笑道:“我去看了我爸爸,陪他抽一根烟。”
她又道:“对了,十年前的案子真相大白了,你有空去公安局销了犯罪记录吧,好像还有一笔赔偿,过几天会有专门的律师帮你解决。”
拖拖拉拉十年,终于还了何墨千一个清白,两人却都不喜悦。这个迟来的清白可以还,那蹉跎了的十年怎么还?是,何墨千可以拿到一笔补偿,一百万,两百万,甚至三百万,这些钱能买来十年时光么?如果时间能买,袁英宁愿倾家荡产也要把何墨千失去的十年弥补回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何墨千这段时间无人打扰,自己想通了不少事,加之袁英没像从前那么神经,两人竟然谈得心平气和,就像两个认识多年但彼此不熟的人,礼貌又客气。
“你不问问凶手是谁么?”
“是庄婕。”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案发那天晚上何墨千看见过一个身影,身形有几分像庄婕,她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后来又不想再追究,就一直没说出来,前几天听到了庄婕被捕的消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想不通,自己和庄婕无冤无仇,平常关系也还可以,做这事的若是王逸诗她还能理解,庄婕为什么也这么想毁了自己?
“抱歉,之前我故意说凶手是王逸诗,让她受委屈了。”何墨千尴尬地道歉。
袁英怔怔地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半晌,袁英才道:“墨千,对不起。”
尘埃落定之后,两人倒是会互相替对方考虑了,何墨千笑了笑,安慰道:“你也是受害者,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袁英摇头,不说话。她是替父亲了结上一辈遗留下来的恩怨,这是理所应当,可何墨千是无辜的,她不应该承受这一切,却统统承受了,甚至连带着自己的那一份也一起扛了过去。
“阿千,你回来吧,这里有你的亲人,你的根。”袁英道:“你放心,我绝不再纠缠你了,阿千,你回来吧。”
你回来,我走。
“那你呢?”何墨千问。
“王家现在已经移交到了王二叔的手上,我答应了姨母,帮二叔处理王氏的事务,可能以后都会定居在国外,不回来了。”
“什么时候走?”
“大概七月份。”
何墨千心里有点空,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又问:“对了,我看网上好多人都受到了这次股市动荡的波及,你怎么样?”
“还好,我提前把手上的股票抛出去了,没什么影响。”
何墨千暗笑自己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站起身道别,“那就恭喜了,我还有事,就这样吧。”
袁英起身送她,“路上小心,再见。”
“再见。”
袁英甚至没问何墨千要去哪里,只把何墨千送下楼,自己转身回去了。
何墨千也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地大步往前走,所以她没有看到身后的袁英回过身来,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爱人走出自己视线,很久之后依然站着,就像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