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这个姓氏,在景国,极不平凡。
景国崔姓的家族有很多,但天下人时常提起的“崔氏”,仅指望州崔氏。
作为传承了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历经数朝更替,江山易主,多少皇权覆灭又兴起,但崔氏仍然是崔氏,屹立于那片土地上不倒,当真是比皇室还要稳固。
这当然不是因为崔氏军事实力雄厚,拥兵自重,让皇室也忌惮不已,而是因为在数百年的家族传承之中,崔氏在望州以及邻近几州,甚至是整个天下读书人心中,都有着极高的威望。
覆灭一个崔氏容易,但同时覆灭的,还有人心,百姓仕子对于皇室的信服之心。
因此,即便是数十年前,崔氏势力达到巅峰,权倾朝野,甚至能够左右朝堂的时候,皇室也没有对崔氏采取什么极端的措施。
当然,自陛下上位以来,便有意的扶持寒门,对朝堂上的门阀势力采取慢慢蚕食的策略,这近二十年来,崔氏对于朝局的影响,已经大为减弱,尤其是在这一年间,崔家十余年来在朝堂的布局近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声势早已大不如前。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氏门生遍布天下,在民间的名望犹在,又有嫡女为宫中贵妃,纵然影响力大不如前,也不容小觑。
更何况,崔贵妃所育皇子,乃是当今的皇长子,依照礼制,蜀王殿下上位以后,崔家的权势,必将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峰。
崔贵妃每年寿辰之时,都会在崔家短暂的出现一会儿。
这也是某些低阶官员能够看到后宫妃子风姿为数不多的机会,当然,在贵妃娘娘走过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低头行礼,连这一个机会也会错过。
因此,也没有人察觉到,人群之中,京城令刘大有低下的头扬起了一个小小的角度,目光中带着些审视,望向了缓缓走来的崔贵妃。
然后他又低下了头,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若是有人懂得唇语,自然能够读出,他说的,应该是……,“妈的,太远了,看不清……”
贵妃寿辰,依照礼制,白天的时候,在宫中还有一套繁琐的流程要走,等崔贵妃从宫中来到崔家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纵使崔府早就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但站在人群后面,隔着大半丈的距离,想要看清崔贵妃的样子不难,不过若是想要看到更多的细节,比如贵妃娘娘的唇脂是什么色号,脸上的妆粉是不是上的太多了,眼皮是不是单睑啊之类的……
这些就看不清了。
刘县令想了想,目光看向了站在他前方的一名官员。
崔贵妃虽然出身崔家,但自入宫之后,身份就发生了变化,与崔家变成了主臣关系,因此,她被宫女扶着,从外面缓缓走进来的时候,崔家家主以及崔氏族人,都是恭敬地站在前方等待。
人群中,某位礼部郎中低着头,等待崔贵妃从他眼前走过的时候,心中还在想,也不知道这贵妃娘娘长什么样子,去年没敢抬头,今年站的稍前了一点,也不敢抬……
就在他心中犹豫,要不要稍稍撇那么一眼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力,整个人踉踉跄跄的倒向前方。
噗通!
这位礼部郎中跪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背后就又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随后是一人略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
“谁,谁刚才推了本官!”
“锵!”
从崔贵妃身后涌出数名护卫,刀兵出鞘,直指前方的两人,“什么人!”
眼睛被那刀尖上的寒光晃了一下,这位礼部郎中刚刚站起一半,又软了下去。
一名中年男子从地上爬起来,仓皇说到:“刚才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了下官一把,惊扰了娘娘大驾,还请娘娘恕罪!”
“怎么回事,你是何人?”
崔家家主和崔家众人匆匆赶来,阴沉着脸问道。
周边的官员也因此事怔住,有人认出了那两名男子的身份,顿时便传来了小声的议论之声。
“那不是礼部的张郎中吗。”
“那位,那位好像是京城令刘大人……”
“他们两个怎么跑出来了?”
“说是被人推了一把……,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
崔家家主崔清泽这才知道原来是虚惊一场,悬着的心放下,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崔贵妃的声音传来。
“既然无事,便算了吧,先进去吧。”
“多谢娘娘,娘娘宽厚!”刘县令恭敬地站在原地,对崔贵妃行了一礼,抬起头时,脸上满是感激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