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小乞丐,手里捏着惊鸿送来的一纸书信,也不敢耽误,与守门的小厮客气了几句,径自往叶睿晨的院子送去。
这小乞丐本姓郑,名琦,早年家中也很是个殷实的,他三岁上启蒙识得了不少的字儿,在同龄孩子中算是聪慧的。奈何严厉刻板的祖父一去世,他的父亲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行事愈发荒唐起来,一二年间就败光了偌大的家业,后来被那些追讨赌债的无赖不小心错手打死了。郑琦母亲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拿不起事儿,三下两下被郑家族中旁支夺了祖宅和仅剩的几顷良田,最后母子两个落得个以乞讨为生的凄惨下场。
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有一次郑琦的母亲在垃圾堆里翻出个干巴巴的馒头,正喜不自胜地捡了想拿回去给郑琦吃了果腹,不想斜刺里冲出一只二尺来长的野狗,追了她好几里地。郑琦迎面撞见,顺手摸了跟小儿手臂粗细的柴禾棍子,发了疯似的冲上去没头没脑地一顿乱敲,竟生生将那好大一条野狗敲死了。郑琦一颗心儿“砰砰”乱跳,吓得脚都有些软,同时也有些欢喜,寻思着将这狗拖了去洗剥干净,他和娘亲可以饱饱地吃上几天,还不待喘匀了气儿动手,就被路过此地,把这一出当笑话看的惊鸿抓走了。
惊鸿原本是把人家那生死一线的惊险当个猴戏,看来取乐的,不知为何,心中忽地生出一个想法,将这小乞丐安插到长宁侯府中去,不单能给自己做个耳报神,说不定还能寻个机会,把那让她恨到骨子里的叶婉,像是那条躺在地上,进气儿多,出气儿少的野狗一般,一顿乱棍打死了了事。这念头一起,再压制不住,吩咐了人将这母子两个立时捉了来。看那小乞丐拼了命地保护那妇人,想来将她扣在手中,谅那小乞丐也不敢不听话。
只是惊鸿万万想不到,这小乞丐是个有决断的,阳奉阴违地不肯听她的指令,果断地投了叶睿晨,给她来了一出无间道。叶睿晨见郑琦机灵有成算,有心培养他,但也要探一探他的品性,留他在府上住着,一应吃穿用度皆是比着二等的随从小厮来,却不派给他活计。观察下来,这孩子不是个偷奸耍滑的,没人指派他干活,他也不肯闲着白吃饱,见哪处忙就主动去帮手,甭管多脏多累的活儿,他也从不抱怨一句。尤其是叶睿晨将他母亲救了出来,干起活来愈发卖力。而且他的母亲也不是个懒的,这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过下来,横针不拈竖线不拿的脾性早就磨没了,时常帮着底下的婆子媳妇打扫庭院,闲时做些洗洗涮涮的活计。
见此,叶睿晨问过郑琦的意思后,就将这母子两个留在了府上,郑琦暂时跟着叶睿晨进出,做了个贴身的随从,他的娘亲被安排到叶婉的院子,做些洒扫的活儿。在长宁侯府中,母子两个也算是有个安身之处,比风餐露宿地沿街乞讨强多了去了。
寻到叶睿晨,郑琦递上书信,一五一十将惊鸿的话儿带到,叶睿晨展开那张纸扫了两眼,冷笑一声,起身去叶婉处。
叶婉梳洗了一番,正待要到床上躺躺,叶睿晨又来了。叶婉心知必是有事,穿了绣鞋出来外间,叶睿晨也不废话,直接递了书信给叶婉看。叶婉一目十行看完,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惊鸿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她以为楚毅是个什么东西,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连她一个大活人都护不住了的,还能保住那点子所谓的‘筹码’不成?”
“呵,人家拿咱们当棒槌呢。这么个东西还是速速解决了吧,省得跟个癞蛤蟆似的,膈应人。”郑琦跟了叶睿晨一起过来的,听得叶睿晨说惊鸿是癞蛤蟆,撑不住笑出声来。
“嗯。楚毅不是来求见了许多次了么,明儿个哥请了他来府上说道,谅他不敢一个人大喇喇上门的,待他调开些人手,派人去惊鸿处探探吧。”侧眼看向郑琦,笑道:“哥这是将他收做随从了?”
“暂时跟在我身边罢了。我看这小子倒还机灵,将来也是了不得呢。”叶睿晨显见很是看重郑琦,也十分欣赏他的坦率。当日叶睿晨说了要他做小厮时,他就言明不愿做奴才下人,或是习武或是读书,只求叶睿晨帮他某个出身,好回去夺回属于他的家业,将来定会一门心思忠于长宁侯府,为叶睿晨鞍前马后。叶睿晨考校了一番后,发现他在读书上更有天分,便使他先跟在身边先学些人情世故,待得蔚凌云那边的学堂开起来,就送他去读书。
叶婉打量郑琦半晌,颔首道:“总比乞讨强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