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谦狠起来也是会让人吃不消的,他在朝堂上一发威,那几个唱反调的大臣可遭了秧,当堂就被停了官职,等候清查。这年头做官的,有几个能是真干净的,他们本还妄想着花些银子打点一番,将自家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小事遮掩过去也就是了,没想到蔚谦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手了,指派来负责此事的官员竟是秦G。
秦G的为人谁人不知?最是个刚直不阿的,为官多年半个铜子儿的贿赂都没收受过,若说之前他只是个御史闲差,捞不到什么油水,如今他稳坐户部尚书的位置,守着这样的肥差,家中却依旧是一贫如洗,多少人上门明里暗里地给他送银子,都被他拿大扫帚撵了出去。要不是蔚谦爱惜他,在薪俸之外时常另赏赐些银钱,怕是他一家老小还要吃糠咽菜呢。为官有这样的品行,也难怪秦G会日益受到倚重。
有蔚谦在后撑腰,赵兴隔天就带着五十万精兵火速赶往了朝州城。炎麟国这边小小的水花儿没能掀起多大的波澜,倭国京都却是炸了锅,谁也料想不到东佃城的知府会反水投了炎麟国,将城池拱手让人。尤其是周岩,他对林焱可说是极为看重的,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因为出身不高,一直被打压,这才限制了他在仕途上的发展,以致时至今日还是个小小知府。周岩曾在森吉千面前为林焱说了不少的好话,有心重用提拔他,想不到这才过去没多久,东佃城竟传出了这样的消息,
不亚于在他的脸上重重抽了一巴掌。
炎麟国全面掌控了东佃城,等于是已经兵临京都城下,除了森吉千,倭国朝堂之上就没有不着慌的,先前接连丢了铁剑山、朝州城,他们还觉得是炎麟国侥幸,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致,荡寇大军想打到家门口还早呢,这个时候朝臣们才真正担忧起来,他们与炎麟国的大军之间,已经再没有了屏障。
“爱卿们不必如此慌张,炎麟国的人但敢犯我京都一步,朕定要叫他们有来无回!”森吉千还不知道炎麟国已经开始向荡寇大军增兵,以他多年来对炎麟国那帮官员的了解,他们因着各种因素拖后腿是一定的,蔚谦又是个软弱无能的,一时半会儿的他们要面对的只是区区十万大军而已,何足为惧?
森吉千的豪言却并不足以打消朝臣们的顾虑,他们能猜测出森吉千敢说出这话,定是有所依仗,待要想问又不敢,生怕犯了忌讳,不问又觉不踏实,真真是揪心得紧。相国倒是知晓其中因由,但此刻他不但没有信心十足,反倒较之旁人更加忐忑不安,炎麟国的人没有接触时,上到蔚谦,下至百姓贱民,在他眼里都是一群运气好生在了一处富庶之地的蛀虫,稍加接触后,仅一个叶婉就让他的心理烙下了深深的阴影。连他藏在布了机关的暗格中的秘密都能被轻松抄走,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偷眼觑了一眼高踞龙椅之上的森吉千,一个只会耍些阴谋手段的人,玩得过人家么?相国内心无比地沉重,这些日子他将森吉千多年来布下的棋局细细琢磨了一番,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被炎麟国一一化解、打乱,凭借着他隐藏起来的那五十万大军,真的还能翻盘么?要知道炎麟国中,有十个五十万都不止的人口。
短暂的朝会散后,相国的脚步犹如灌了铅,重如千钧,那些平日里与他关系交好的官员来向他打探消息,他通没有心情理会,敷衍地摆摆手,自顾自离开皇宫,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打道回府。事到如今森吉千竟丝毫没有警醒,还打着不切实际的算盘,让相国对他完全失去了信心,一门心思追随这样的人,他的下场只有一死,不如趁着现在还不算太晚,谋求其他的出路。坐在这个帮着森吉千处理了无数国家大事的书房内,相国打定了主意,狠了狠心提起笔,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着心腹家人悄悄送去了东佃城。
与此同时,周岩丧眉搭眼地步出森吉千的御书房,就在刚刚,散了朝会他就被森吉千唤来,狠狠地斥责他识人不明,为一个脑生反骨的人说了那么多好话,使得他被蒙蔽了双眼,不但饶恕了林焱一切的罪责,还放权给他,致使东佃城轻易就落入了炎麟国的手中。周岩心中很清楚,要不是他还有用,森吉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当场杀了他。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林焱那样直率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叛国的事情呢?反倒是郭行,一个已经被打上了私通敌国处斩了的人,森吉千竟觉得他是被冤枉了,这就是说他手下的暗卫屈打成招咯?森吉千一定是被气糊涂了,才会说出这般没水准的话!周岩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林焱绝不是一个贪慕荣华富贵的小人,这其中一定有隐情。此刻周岩下定决心,定要潜进东佃城去,找林焱问个清楚。
是夜,东佃城知府衙门中,叶泰刚刚与蔚凌羽、叶婉和四位参领议事完毕,现今倭国京都中隐藏着至少五十万的大军,而他们这边只有十万人,想要攻城,胜算不足三成,是以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死守等待炎麟国增兵。对此,蔚凌羽是苦笑不已,自己上书要求增兵,他相信讲明利害,蔚谦最终会同意;而得知了叶泰还在世的消息,就是什么都不说,蔚谦也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瞻前顾后,毫不犹豫地派兵增援。因为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让他笃信叶泰无论如何都能打个大胜仗回去。这就是有经验的老将和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的不同,叶泰本身就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
在心中回味着蔚凌羽纠结的脸色,叶泰含笑推开房门,时不时地与准女婿斗斗法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乐趣。叶泰准备洗漱一番后便就寝,一只脚刚刚踏进房间,他就敏锐地发觉屋内有生人的气息,暗暗提起了心神,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从容进到屋内,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顺势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雕花隔窗的帷幔后,他可以确定来人只有一人,心下稍定,悠悠然抿了一口茶,道:“不知是哪位朋友大驾光临?出来罢。”
周岩有能力潜进东佃城的知府衙门,却无法在无人察觉的前提下接近书房五丈之内,权衡再三,他决定到“林焱”的卧房来等他。他脑中想象过数种方式擒下林焱,然后质问他为何要叛国,独独没想到自己还未现身便被他发现了踪迹。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是巧合,还是他一直都低估了此人?不及细想,周岩施施然拨开幔帐,走到叶泰的面前,目中含着复杂的光芒看着他,半晌后低声问道:“你,为何要叛国?”
周岩也曾设想过,林焱会不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干脆就是被胁迫的。可是方才,他分明瞧见林焱脸上的笑意是那样的舒畅真实,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那样一个耿直的人做出这等悖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