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小昂是悲观的,他看不到希望。
“小昂,大家在哪里了?”还是游黎打破了沉默,问了小昂一句。
“游黎,你放心,我把大家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就从前面的树丛出去,河边的石山里。”小昂红着眼睛小声回答。
游黎道:“小昂,你做得很好。我要找个地方处理主人的后事。游黎,你先带大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们就此别过吧!”
小昂听了,抬起头,生气地骂:
“游黎!我受够你了!一直以来,你都太自以为是了!主人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要是去安葬主人,我也要去,而且我还要带大家一起去!他是我们共同的主人,我的悲伤我的恨我的怒并不会比你少!难道你连大家送主人最后一程的机会也要夺走?”
游黎愣住了!
他被小昂骂醒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太自私,无论什么事情,都抢在前面,把别人排除在后。
于是他惭愧地说:“小昂,对不起,我错了。主人对我们的关爱是无差别的,我们对主人的忠心也是无差别,我们是兄弟,我们一起送主人……”
小昂抹了抹眼泪,悲苦地笑了笑:“游黎,你这句才是人话!我原谅你了。”
在小昂的引路之下,游黎的马车很快就来到其他大家暂避的那座石山。
跟大家汇合,道明一切。大家得知噩耗,都哭得呼天抢地,女人们都抱在一起痛哭。
游黎和小昂安慰大家要冷静,当务之急先把主人遗体运送出去,料理好主人的后事,大家才怀着沉重的心情再次赶路。
马队沿着河岸,一直朝东而行。
庆幸的是,他们没有遇到山贼。
不知走了多久,天亮渐暗,游黎和小昂在附近找了一个能避风雨的山洞,让大家安顿下来。
游黎把云河抱到河边。
白天生怕被甄王捉到,一直赶路不敢停歇下来,现在趁黑才敢收敛主人。
得为主人洗去这一身的腥污才行,怎忍心看着主人如此不堪归入尘土呢?
只是有人要过来帮忙,游黎却不愿意了。并不是他有私心,而是纯粹维护主人的尊严。
那一晚,月明星稀,风冷水寒。
从云河的伤口洗下来的腥污把灵河都染红了。
如同墨染般扩散在水里,就像奴仆们对他的千丝万缕的思念。
月亮在河中的倒影被打碎了,散作满河凄迷的星星。
树梢中的乌鸦,令人不安地鸣叫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云河惨白的身躯,好像在等待着一场盛宴。
游黎小心翼翼地将云河的头发和身上的腥污都洗净之后,用被子将他包着,抱回山洞里。
这个时候,小昂驾着马车回来了。
马车里多了一口檀木棺。
这是小昂到附近的一个小乡落买回来的。
他并没有钱,但为了给主人买口木棺,他把主人留下来的其中一辆载满家禽的马车卖掉了。
是连车带牲口一起卖掉。
这也多亏主人之前给了不少钱那个饭店掌柜,掌柜给主人准备的是全咸池城最好的马车。
一辆马车就价值十几万了,再算进那些牲口,总共买了十五万。
小昂除了用这些钱买了那条乡最好的棺木之外,还给主人买了布料最好的殓衣,各种各样的有可能用到的殓品和祭祀品。
因为还要赶路,不知会在哪里落地生根,小昂还给大家买了充足的粮食,剩下的钱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游离帮云河换了一身素白的殓衣,又帮云河梳理好头发,束好玉冠,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进木棺里。
女人们从河畔采摘了一些花,铺垫在木棺里,睡在木棺中的人儿,就像置身在清新雅致的花海之中。
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就算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泽,变得过于青白,依然能将鲜花比下去。
他的脸颊很消瘦,眉宇间仿佛凝结着无尽的忧愁,都被他淡淡地掩饰在安祥的睡容底下,这样的他,反而让人看着更加不忍心。
他眉头的黑莲,直到现在还没消失。
游黎哪里知道,这黑莲是紫莲所化,他还以为这是颜料涂的,收殓云河的时候,已经用手帕小心抹过了,结果当然是不能去掉。
只不过这个擦不掉的印记,却有种鬼魅的美,充满灵气。
这仿佛在不断提醒游黎,白天在树林发生的一切犹历历在目。
黑莲印记,就是主人曾经显灵救了他一命的最好证据。
木棺就停置在山洞里。
大家都悲痛地跪在木棺前,忍耐了一天的悲伤都在此刻一发不可收拾。
很多人都哭得泣不成声。
这是一个悲伤之夜,对这些奴仆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失去这位善良的主人更加难过。
他们早就失去了家园,成为任人宰割的丧家之犬,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仁慈的主人,将他们救出来。
主人让他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也以为从此得到救赎。
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美好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