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有些困窘:“皇上。”
她知道自己手工很糟糕了……
康熙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俯身拾起那一堆材料,认真地琢磨了片刻,于是江菱便眼睁睁地看着,他拿起那些东西,摆弄了一会儿,便歪歪曲曲地扎好了一个花灯。虽然比起顺水漂流的那些灯,确实是丑了一点儿,但它起码还是一盏灯啊。
再比起江菱刚刚的成果,简直是惨不忍睹。
江菱又唤了一声皇上,不知是应该继续表示困窘,还是应该赞扬一下康熙的动手能力。但康熙已经从旁取了纸笔过来,铺展在江菱面前,道:“你亲笔写罢。”
江菱懵懵懂懂地接过纸笔,脑子仍旧有些蒙。
写、写什么呀……她犹豫了一会儿,目光掠过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便在纸上写了一句愿孩子平安降生。生字刚刚收笔,便看见康熙的动作顿住,目光亦有些暗沉。
江菱的笔锋一时顿住,又慢慢地在前后左右各自写下:愿皇上万安,太皇太后万安,太后万安,父母家人均安。然后将小纸条整整齐齐地卷好,塞到了花灯的灯芯里。
康熙这才回过了神,温和道:“朕陪你去。”
随后康熙便亲自扶住江菱,走到流水边上,看着她将那盏花灯放到水里,顺着水流飘远去了。
康熙伸臂揽住她的腰,在她的耳旁低声道:“会平安降生的,朕保证。”
江菱表情一顿,知道是自己刚刚的那些字,在康熙心里泛起了些许涟漪。在昏暗的夜色里,他的目光亦有些幽深,但表情却格外地郑重。江菱不觉靠在了康熙怀里,闭上眼睛,轻轻点头道:“嗯。”
不管是康熙,还是江菱自己,都会让这个孩子平安降生的。
慢慢地,那盏华灯顺着水流远去了。江菱自康熙怀里起身,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夜间起了些微凉的风,有些寒意了。江菱回到亭子里,想拿件披风,但康熙却先她一步,将披风取在了手里,亲自替江菱系上了,仔仔细细的拢了拢,才道:“夜间风大,回去罢。”
江菱轻轻地点头,道:“嗯。”
其实这里不仅仅有她一个人,还有两个嬷嬷跟在不远处。但因为康熙在跟前的缘故,她们没有上前,直到这时,才上来同康熙问安。康熙认出她们是江菱跟前服侍的,便没有多说什么,与江菱一同回长春宫去了。
从刚刚放灯的地方,直到长春宫,要走一段不近不远的路。原本康熙是坐着轿子来的,但因为江菱需要走动,便陪着江菱一块儿,慢慢地往回走。那两个嬷嬷一个在前面提着宫灯,照着眼前的路,还有一个跟在江菱和康熙的身后,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就怕一个不小心,两人都出了意外。
但好在他们都平安地回到了长春宫,不曾出过什么意外。
回宫之后,江菱按照惯例,梳洗了一会儿便要安歇。康熙在一旁看着她,却没有动作,亦没有唤人到跟前服侍。江菱除去钗环首饰,亦除去外衣,才发现康熙坐在一旁,没有安歇的样子。
江菱惊讶地问道:“皇上不歇着么?”
康熙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朕还有些事儿要处理。”
江菱轻轻哦了一声,心想,今天正月十五上元节,该不会还有什么祭祀朝觐之类的活儿罢。
等江菱躺好之后,康熙才走到她的床边,侧坐下来,低头望着她笑。仍旧是那种极浅淡的笑,带着一丝一丝缱绻的温柔。江菱卷着被子躺在那里,眨了眨眼,慢慢地阖上眼睛睡去。
即便是闭着眼睛,江菱也仍旧能感觉到,康熙那种幽沉里微带着怜惜的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有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她才感觉到康熙弯下腰,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轻柔如蝶翼,仿佛生怕惊醒了她。又过了片刻,有人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出门外。
外面响起了守夜宫女给康熙请安的声音。
江菱睁开眼睛,看见一道长长的影子横贯在门口,与往日一样的从容。
她望着康熙的影子一点点地远去,忽然又想起他刚刚的话,“会平安降生的,朕保证。”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不容置疑的语调。不知不觉间,江菱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暗想,但愿能顺利。
李纨的那些话犹在耳旁,容不得江菱掉以轻心。
不知什么时候,一缕淡淡的暗香从江菱的指尖散逸出来,如同一缕轻盈的薄雾弥漫,将小半个京城都笼罩在梦境里。本来她想让王熙凤到梦境里来的,但阴差阳错的,却将同屋的贾琏带到了梦境里。
贾琏是出了名的纨绔脾性,平时在府里有王熙凤管着,倒还罢了,现在来到了江菱的梦境里,便全然无所忌惮了。他在府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看不到半个人影;又在外边儿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才将心里的怨气,一股脑儿都发泄了出来。
“别让爷逮着你们的短处。”贾琏指着空荡荡的荣国府,不知是在对着谁说道,“要是教爷逮着了,保管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有王大人在背后撑腰又如何?有个破落的薛家在背后撑腰又如何?要不是靠着爷在金陵使的那两下子,保管阖府上下全都玩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