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珉来去匆匆,很快又出现在李风云的帅帐里。
随着李珉的述说,李风云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这趟东都之行可能功亏一篑,自己之前的想法极有可能落空,而更严重的是,如果自己利用东都兵变牟取利益的策略失败了,以致于深陷东都战场难以脱身,那么结果就可怕了,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自己记忆中的历史,和真实世界的历史,果然有出入,尤其在细节上,有时候都不能说是“出入”,而是始料未及的两回事,再加上圣主这段历史又曾被后来的王朝蓄意隐瞒、恶意中伤甚至是黑白颠倒公然篡改,很多历史真相早已彻底泯灭,但自己却把这一段并不完全真实的历史,照搬到完全真实世界中,当然会在决策上出现自我毁灭的错误
自己完全没有想到观国公杨恭仁会在东都危难之刻挺身而出,也没有想到宗室有如此巨大权威竟然轻而易举地掌控了东都的军政大权,而更没有想到的是,杨恭仁会紧紧抓住东都危机的要害,一击致命,根本不给中土强大的保守势力和以杨玄感为首的阴谋以武力推翻改革的激进反对派,以任何摧毁圣主和皇族,动摇国祚根基的机会。
不允许代王离开西京,也不允许齐王返回东都,东都就一个越王杨侗,那么东都危机不论如何恶化,都无法演变成手足相残血脉相争的皇统大战,而没有皇统大战,东都危机也就不会复杂化,只是简单的圣主和叛逆之间的暴力争斗,如此一来居心叵测者的算计落空了,没办法挑起皇族内斗,没办法渔翁得利,最后只能选择支持占据绝对优势的圣主,帮助圣主一起痛打兵变者那帮落水狗。也就是说,从目前局势来推演,历史还是行进在固有轨迹上,东都不会失陷,这场军事政变也仅仅持续两个月后就失败了。
看到李风云情绪不振,李珉心知肚明,他同样震惊于东都政局的变化,也是一筹莫展,“观公(杨恭仁)这一招很高明,可以预见,一旦越公(杨玄感)杀进京畿兵临东都城下后,观公必定固守待援。他只要东都,只要东都在手,他就掌控主动,而越公则陷入被动。”
李风云微微颔首,皱眉问道,“杨恭仁不允许代王离开西京,也不允许齐王返回东都,那么谁来救援东都?难道他确信圣主在得知杨玄感发动兵变后,会中止东征,回师平叛?”
李珉摇摇头,叹了口气,“以东都防御之坚固,再加上兵精粮足,完全可以坚守两三年,所以在某看来,观公根本不需要援兵,也不需要圣主中止东征回师平叛,他只需要东征大捷,只要东征大捷的消息传至东都,则大局可定,那时就算越公已横扫中原也毫无意义。”
李风云连连点头,想了片刻后说道,“齐王的目标既不是皇统也不是东都,所以他肯定不会进入东都战场,但西京呢?杨恭仁是从宗室的立场出发,他宁愿东都变成废墟,也不愿皇族内讧动摇国祚根基,但西京必须从关陇人的整体利益出发,如果他们任由东都变成了废墟,那将来清算之刻,又岂能逃脱圣主的追杀?所以从西京的立场来说,他们必须进入东都战场,必须把东都危机转化为皇统大战,必须迫使圣主放弃东征回师平叛,否则西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东征胜利归来的圣主肆意宰割,他们的下场不会好过杨玄感和那些兵变者,朝堂上的改革势力会牢牢抓住这次机会,把阻碍改革的保守势力一扫而空。”
李珉沉思良久,再度叹气,“越公之所以舍弃齐王而中意代王,之所以有决心有信心发动这场兵变,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改革和保守两大势力尖锐对立,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越公如果倒了,保守力量惨遭重创,西京的保守势力独木难支,焉能独善其身?”
李风云若有所悟。
改革派要摧毁保守派,而东征的胜利是重要筹码,为此倾力东征。保守派要摧毁改革,首先就必须破坏东征,为此杨玄感采用了暴力手段,而另一保守势力西京则试图利用杨玄感以挑起“鹬蚌相争”,继而“渔翁得利”,以最小代价赢取最大利益。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打赢的那个也鲜血淋漓,而站在旁边看热闹的第三只老虎理所当然就是最后的嬴家。西京的策略看上去蛮高明的,只是你高明,人家也不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李珉看到李风云的眼神慢慢泛出神采,忍不住问道,“计将何出?”
“静观其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