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布农人避开两翼,纷纷集结在明军阵形当面,一窝蜂地冲杀过来,杨风冷冷一笑,如此情形正合他心意。原本还担心两翼团丁抵敌不住,连累本阵。这下好了,全压到中路来,更方便发扬火力。
此时,布农人已拥至一百五十步处,前列指挥官一声令下,三列火铳手当即轮番开火。布农人的冲击队伍就如撞上一堵无形的大墙,一排排地被击倒在地,尤其是冲锋在前的那些头人,一身藤甲显然无法与枪弹相抗,第一轮攒射之下,无一幸免。只是决死冲锋一旦发起,便无法轻易停下,后队拥着前队,一拨拨扑入火网,踏着阵亡者的片片积尸缓缓前推。
而对面的明军火铳手,面对如此密集的人潮,根本不用瞄准,要做的只是和着排头官的号令以最快的速度装弹、起身、击发、下蹲、装弹、起身、击发、下蹲……八门虎蹲炮也已最快的发射速度持续压制敌群两翼。
布农人群进至百步距离,明军弓箭手开始抛射。弓箭手的射速要高于火铳,一排排的透甲锥腾空而起,带着尖锐的啸音扑入人群,激起血花点点。
付出了伤亡近半的代价,布农人终于逼进到距离明军阵列约五十步的地方。一些弓箭手已经开始放箭回击,明军阵中开始出现伤亡。只是这些弓箭手冒着弹雨仓促出手,又遭人群推撞干扰,准头太差。有些个甚至连弓都没拉满就撒手了。此时,明军刀牌手抛出的上百枚手榴弹在人群中炸响。碎陶片、铁片在人群中飞溅四射,钻入一具具鲜活的**,带出一片凄厉地惨叫声。
火铳攒射,受到打击的始终是人群的头几排,后头挨不着枪子的依然能奋勇向前。手榴弹则不同,由于投手力道、角度不同,弹着点相当分散,在人堆里四处开花,布农人的战旗在换过多名旗手之后。这一回终于也倒伏在地,周遭的布农精壮躺卧了一片。突如其来的重击终于镇住了狂热突击的布农人,喊杀声在瞬间沉寂,战场上回响的枪声、爆炸声、惨叫声、呻吟声顿时凸显出来,让人听着心悸。
布农头人、悍将已在先前带队冲锋的过程中伤亡殆尽,再无能在颓势中号召众人奋起搏杀地人了。杨风见此情形,急令虎蹲炮调转炮口,对准布农人排头猛轰。布农人先前已对虎蹲炮畏惧三分,此时发觉这些恐怖的喷火怪兽竟能转向,许多人惊骇之下。抛了兵器扭头就跑。
见布农人士气已然崩溃,杨风猛然高举手中刀,“全线反攻!”随着这一声令下,前排火铳手左侧的行军鼓开始敲响。火铳手三排并一排,伴着鼓声的节奏,开始稳步前行,一边行进,一边向着前方目标自由开火。刀牌手紧随其后。一边投掷手榴弹,一边还要随时准备超越火铳手,成为两军接战肉搏的第一波。
两翼的团丁也接到出击令。看着官军在方才的战斗中肆意杀戮,唱着独角戏,众人早已是按捺不住。此时终于盼到联络官发出号令。这些团丁迫不及待地“嗷嗷”地欢叫着,舞动刀枪撒腿狂冲,转眼便超越明军战线,从两翼切入布农人溃退的人堆中,大砍大杀起来。这几十年。汉人、平埔人与布农人交手,屡屡居于下风,给侵扰得不得安宁,今日好容易捞着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怎能不狠狠杀他一通,出一口胸中压抑了许久的恶气。
与热兵器电闪雷鸣地压迫气势比起来。冷兵器厮杀的动静或许没那么大。但是兵刃相交的金铁之声,钢铁切割血肉的闷响。以及为剧痛所激而迸发出地凄厉惨叫,给人带来的恐怖感却更加强烈,尤其是斗志消散的一方。在联军一方势如破竹的冲杀之下,布农人彻底放弃了抵抗,哭喊着四散奔逃。联军团丁们则紧紧追赶,兴高采烈地照着跑得慢的敌军后背就是狠狠一下。弓箭手则不时立定脚跟,从容射杀踉跄奔窜地逃敌。仗打到这个地步,已然是一场围猎了。
布农人一气败出四五里地,斜刺里猛然冲出大队甲骑,呼啸着杀入人群,连冲带撞、横劈竖砍。台湾本不产马,布农战士从来没有与骑兵作战的经验,手中兵器够不着,跑又跑不过,几乎是任人屠戮。转眼间,三百余骑便杀透人群,身后留下大片尸体狼藉。骑军随即掉转马头,再一次发动突击。不过,这一回不再采用凿穿战术,而是不断劈砍、射杀外围逃敌,如放牧一般将四散奔逃的布农战士又驱赶成一团,一层一层地削薄。
在联军三面围杀之下,毫无斗志的布农战士丧魂落魄地朝正西方向奔逃,这一跑就是十几里地。许多人早已耗尽体力,只是大张着嘴“呼呼”喘着粗气,一边木然地移动脚步。落在最后的,只能绝望地看着明军骑兵飞驰而来,手起刀落,连闪避的力气也使不出了。
此时,杨风正带领一干将校亲兵随后缓缓跟来。一路上,四下里散布的布农人尸体绵延不绝。其间还夹杂着些濒死之人,发出时断时续的惨厉哀号。每当遇着这等情形,便有亲兵催马上前补上一刀。林阿贵也骑了匹健骡,跟在一旁,今日所见情形令他目瞪口呆,到了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喃喃自语道:“就这么打完了?就这么打完了?”
杨风回头笑道:“不完还能怎么着?”
林阿贵苦笑道:“官军毕竟是官军,厉害啊!大人你可知道,咱们跟布农人干了几十年,斩获合到一起还不及今日这一战哩!不过,大人,我看那些山番已无战心,大人又早派骑兵迂回敌后,为何不将他们一举围歼,却要一路赶杀下来,岂不是麻烦许多?”
“兵法云,围三阙一,网开一面,虚留生路,缓其死战之心。呵呵,有我三百骑军在,布农人今日里莫想走脱一人。看着吧,再往前不远,便是布农残军葬身之地。我就不信,一气狂奔十几二十里地,还能再撑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