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因为自来是皇家园囿,距离长安又近,从开国以来,皇室三不五时的都会过来小住,再加上这边是禁军所在,各样物资都有囤积。所以这会儿说是因为长安被高密王所占,互相对峙的缘故,诸事不便,但大部分的东西还是很丰富的。
这会儿孟归羽稍作指挥,禁军跟宫人就找了间位置合适的偏殿,手脚麻利的将灵堂布置出来。
由于舒贵妃在湖里浸泡的时间太长,已经膨胀起来,寻常棺材放不下了,这会儿一面让人赶做,一面却只能拆了两间厢房的门板,用几案架起来,教这位生前享尽奢华的贵妃娘娘,暂且存身。
香炉摆上之后,孟归羽率先上前拈香致奠,才放下手,就听背后一迭声的问安,是舒昭仪过来了。
孟归羽转过身,正看到素白着一张脸儿、摘了绝大部分钗环的舒昭仪,面无表情的跨过门槛。
她跟宣景帝回去后面也没多久,这会儿却已经换上了素衣素裙,连指尖才染的凤仙花汁,都拿粉扑了一层又一层,尽力掩盖住原本的艳色。
此刻与孟归羽对望一眼,转眸看到他面前的香炉,也不作声,只朝香炉走过去。
孟归羽连忙让开,又使眼色叫人递了锦垫过来。
舒昭仪跪拜上香毕,又合眼似默祷片刻,方起了身,扫了眼左右,就吩咐:“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单独问崇信侯!”
待清了场,只留下心腹宫女侍立身后,她就冷下脸来,看着孟归羽,“我们姐妹说服陛下破格提拔你,图的就是你素来忠心,做事也谨慎周全!结果你坐上大统领的位子才几天,姐姐就……就……”
虽然舒氏姐妹在内外的口碑都很不怎么样,但彼此之间却是实打实的姐妹情深,舒昭仪说到此处,差点没忍住又要泪洒当场,使劲儿掐着掌心,才按捺住情绪,继续质问孟归羽,“你这是怎么戍卫的?!还是你觉得你已经大权在握,我们姐妹没了利用价值,可以去死了?!”
舒昭仪不知道自己无心之中说出了真相,她其实没有怎么怀疑孟归羽。
因为她虽然晓得自己姐妹对孟归羽的态度不怎么样,却自以为是孟归羽最强大也是仅有的靠山,从利益角度看,孟归羽也不该跟她们翻脸不是吗?
所以这会儿数落归数落,待听孟归羽讷讷的解释,说是因为这段时间高密王动作不断,不是派人进攻,就是派人滋扰,他疲于应付,才没察觉舒贵妃的出事,接下来一定会好好调查,还贵妃一个公道云云……舒昭仪心里浅淡的一点疑虑也就消失了。
但还是诈了句:“前两日姐姐跟本宫轮换的时候,还跟本宫说,老是让陛下住在上林苑也不是个样子。尤其马上夏天结束,入了秋之后,长安一天比一天冷,如今消暑的好去处,到时候却是又潮又冷,岂适合继续做天子燕寝所在?是以打算召见你询问一下详细的战况……你何以会什么都不知道?!”
孟归羽抬起眼,惊讶道:“娘娘!臣敢发誓,臣一直没接到过贵妃娘娘的召见!否则就算臣有要事在身,也一定会赶到琼雪宫拜见贵妃娘娘,聆听训诲的!”
他神情郑重的问,“娘娘可记得,贵妃娘娘是否说过,什么时候召见臣?若是记得,说不得,这就能确定贵妃娘娘罹难的时辰,从而排查近日靠近过琼雪宫的人,确定真凶!”
舒昭仪一愣,就是中计,登时将对他的质疑放下,认真思索起来:“我说姐姐打算召见他,乃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可疑!实际上姐姐不曾跟我说过这样的话……这几日因为陛下成日服药助兴的缘故,我跟姐姐都很疲倦。特别是姐姐由于前两年在春波湖上摔下甲板的缘故,多少落了些痼疾在身,应付起来比我更吃力……”
“按照姐姐的习惯,那日傍晚服侍过了陛下,回到琼雪宫之后,第一件事情务必是沐浴更衣。”
而且为了解乏,舒贵妃估计会在浴池里泡上一两个时辰,连进食都由宫人送到嘴边。
“姐姐罹难时穿的石榴红裙衫,系带都没有很认真,乃是她以往出浴之后,打算立刻安置,自己随手系的样式……这么说,她是在出浴之后,尚未入睡,这中间的时间里遇害的?!”
舒昭仪想到此处,看孟归羽的眼神就变了,沉声道:“本宫仔细想了想,姐姐身上衣裙的系带很是随意,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求见,姐姐才会就这么露面的!”
她目光陡然凌厉,“而自从逆王容菁反叛以来,我们姐妹的亲眷都在长安城中,根本没有能够逃入上林苑的!”
“这会儿偌大园囿里头,能够让姐姐这样随意招呼的,除了陛下、本宫之外,只有你!!!”
“且本宫发现姐姐及近侍失踪后,也是你将姐姐找回来的……这么大的上林苑,何处不可藏人,那许多禁军散开去,怎么就你这么快的找到了?!”
“崇信侯,你再说一遍:对于姐姐的出事,你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