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平时,褚恬绝对没胆量看尸体的。但她还是跟着景熠到了冷柜边,这个时候她必须陪着他。
透明的柜子里弥漫着白色的霜雾,景熠的眸色就在这些冰冷的雾气中愈加深沉了下去。听闻父亲去世的消息时,惊讶只维持了一秒钟。如多年前失去母亲时一样,他的心平静的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打开。”他沉吟了一会儿,冷声命令道。
“呲——”随着一声类似瓦斯泄漏的声音,电动盖子缓缓开启了。阵阵寒气渗出来,冰雾缭绕着弥漫开来。
褚恬感觉到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景齐峰就躺在冷柜里,表情安然的如沉睡一般。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惨白而刺眼。
就在萦绕着景齐峰遗体周围的雾气散去了一点点时,景熠本来平静的心态被打破了。他看到放在父亲头边的木兰花匣子,心尖上狠狠一抽。
这东西他太认识了,里面放的不过就是楚怀瑾的照片。
褚恬当然也看到了匣子,这是整个冷柜里除了景齐峰外唯一的东西。木兰花纹饰也同样刺痛了她的眼,她伸手想去把匣子够出来,却被景熠戴着白手套的大手掐住了手腕。
“熠……”褚恬轻唤了一声,本就皱着的眉不觉更紧了。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绷的有些紧,一抬眼就撞上了他深邃的眸子。松散的额发下,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透着比冷柜里的雾气还要冰冷的寒光,仿若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褚恬的心。
褚恬这声轻唤让景熠的心跳再次有了一拍的停滞,他果决的甩开她伸进冷柜的手,转身就走。
“通知景晗。”他没理会上前来劝阻的林国忠,只是用冷的像冰渣子一样的声音说了一句,欣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褚恬低头看着手腕,心绪凌乱的回不过神来。皮肤上还残留着景熠的温度,不是她熟悉的温暖,而是冰冷的。这种感觉让她一下子想起了上次两人在纽约的长谈,当时他身上就是又冷又僵硬。
Alice因为景熠莫名其妙的态度不爽的狠狠瞪了项正飞一眼,她上前搂住褚恬,用手语比划道,“我们也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褚恬又转头看了一眼冷柜,难受的低声叹气,由着Alice扶她出了停灵室。等她走出殡仪馆大门的时候,门口的车子只剩下她的黑色奔驰了。
林国忠和项正飞看着Alice把褚恬扶进车里,这才互相交换了个沉重的眼神。景熠的反应完全在他们意料之中,若不是景齐峰有遗嘱,他们是不会把那个木兰花匣子放在那里的。这个举动无疑触动了景熠心中的隐痛,他连褚恬也不理了,看来情况很严重。
褚恬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意墅”,看到大门口停着的迈巴赫时,她紧绷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幸好景熠回来了,没跑到她找不到的地方已经足够她感谢天地了。
她没去主卧找景熠,而是回原来的房间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舒适的衣服,进厨房忙开了。
Alice站在她身边观察了许久,可她一直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闷头做蛋糕。
“Alice。”项正飞拐进厨房,他拉了拉Alice的手,示意她出去说话。
“景熠呢?还闷着呢?”Alice没理会他请求的眼神,反正褚恬也听不见,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项正飞看着褚恬略显沉重的背影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叫太太别做了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翻脸比翻书还快,难道是Vanessa害死他爸的吗?”Alice被他话里隐含的意思激怒了,景熠这是不准备理褚恬了,简直莫名其妙。
“不是,当然不是。”项正飞放低声音哄道,还是决定说实话,“是那个檀木匣子惹的事,里面有太太母亲的照片。”
Alice脸上的表情从恼火瞬间变得更恼火了,她一把甩开项正飞的手,大步冲出了厨房。
景家的人都是怪胎,景齐峰真是够狠的,临了了还要摆一道。居然明目张胆的把褚恬母亲的照片带进棺材,这是要给儿媳妇难堪吗?
坐在起居室的林国忠心情同样沉重,他摩梭着手里的手机,无奈的叹气。刚刚他打电话给景晗,对方只听他说了两句就重重的挂断了电话,排斥的态度可想而知。
Alice本来想回房间去的,走到起居室又改变了主意。她坐到林国忠身边,组织了一番语言,才发问,“现在怎么办?葬礼到底怎么安排?”
她现在心烦的不只是景齐峰去世这件事,还有一件要紧的公事。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没有把握说服褚恬。
“再等等吧,应该很快有指示的。”林国忠放下手机,轻声说着。他现在除了安抚,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哎,真是的。”Alice没好气的嗔怪了一声,起身往楼上去了。
褚恬心无旁骛的做了满满一烤盘卡纳蕾,又从十几个成品里挑选了两个品相最好的,上楼敲响了主卧内室的门。
她等待了好一阵,没等来景熠给她开门。她看着银质餐盖沉沉的叹了口气,把托盘留在门边的角柜上,转身离开了。
Alice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发愁时,褚恬推门进来了。她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不问也知道沟通失败了。
“起来,有事情跟你说。”她走到床边,拍了拍倒在床上的褚恬。她考虑过了,认为机会还是不能放过。
褚恬有些不耐的蹙了下眉,可见她很是严肃的样子,只得配合着坐起了身,“什么事?”
“全美甜品大师赛,你拿个主意。”Alice把笔记本放在她面前,比划着手语说道。
褚恬眼睛一亮,可又迅速暗淡了下去,摇头道,“我不参加了,下次再说吧。”她没想到助理小姐已经把她的作品送审了,屏幕上显示的是初赛合格晋级复赛的通知书。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Alice意外她如此果断拒绝,可她那个一闪而过的兴奋眼神骗不了人。全美甜品大师赛每四年才举办一次,如果冲进决赛获得大师头衔的话,就意味着能走进甜品师的最高殿堂,这是所有甜品师梦寐以求的荣誉。
褚恬抿唇想了一会儿,才打着手语缓缓的解释,“我知道,但现在我怎么能走?机会以后还会有,这次就算了。”
“算了?不行。”Alice肃然的回了过去,又比划道,“景熠连房门都不让你进,你觉得你有多大作用?不要太依赖男人,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才能在社会和家庭立足。”
褚恬看着她似有些负气又语重心长的表情,心里难过的紧。
她埋头想了半天,才低声开口说,“看安排吧,葬礼举行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就参加。”
Alice见她松口了,这才放了些心。她带着笔记本电脑离开了房间,暂且让褚恬一个人安静会儿吧,她还得和潘以岚和Sally沟通近期的工作和比赛的事。
褚恬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山色出神,脑海里不断回想着Alice刚刚说的话。其实,对景熠闭门不见的态度她并不生气,只是单纯的担心而已。每一次,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他都给予了她最大的支持和帮助。现在这个艰难的时候,该换她为他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