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边磕头边低声地说:“吴奶奶您要保佑我女儿好好的,保佑她好好的……”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女儿叫她。
“妈妈,吴奶奶坐在那里对我们笑呢。”初晓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坟头说。
王青下意识地看了坟头,脸上的表情很凝重,因为她根本什么也没看见。
“别别(伯伯)麻麻,你奶奶又走了。”王青还没反应过来,初晓已经站起来跑去给老奶奶的儿子儿媳报信儿去了。
王青赶紧站起来跑去一把抓住女儿,她气恼地给了女儿一个嘴巴子:“让你瞎说!”
初晓咧嘴就哭:“我是看见……”
“还说!”王青提起女儿,双手夹在腰边就往家里走。
坟前老奶奶家的下人们、村民们、抬棺材的和敲锣打鼓的都吃惊地看着那母女俩远去的背影。
这件事出了以后,村里人愈发觉得初晓这孩子怪。有人说初晓有阴阳眼,但也有人反驳,因为据说有阴阳眼的人能看见鬼,可是初晓看见的人明明就还活着呀。
初晓的爷爷冯建章觉得孙女可能是中邪了,他听说大陈村那里有一个陈仙姑特别灵,于是让儿媳带着孙女去瞧瞧。在搞清楚仙姑家的住址后,王青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带着初晓往大陈村那边走,走了有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仙姑家。
在贵池,仙姑或者说大仙是特指一些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的老妇人。这些老妇人除却所谓的特殊能力其实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仙姑年轻的时候往往没有这种特殊能力,就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仙姑。大约在五十岁以后的某一天她们会突然拥有这种灵力,有些人称之为“登台”,而即使没做错什么事,仙姑们到了七十多岁这种能力又会有预感地消失,也有人称之为“上天”。
仙姑将王青母女领到一间供有观音菩萨的小屋,王青并不是很相信仙姑的灵力,于是她刻意把女儿的问题说得极其简便。
“仙姑啊,我这小孩晚上睡觉吵夜,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仙姑面容祥和地看了看初晓,然后在菩萨面前燃了三炷香。香炉内紫烟袅袅而上,仙姑一个大大的呵欠之后靠坐在竹椅上,她闭着双目,口中似是念念有词,好像睡着了在讲着听不懂的梦话。王青头一回找仙姑,看见这番情形心中自然少不了疑虑。初晓因为被妈妈叮嘱过不许随便说话,就只好憋着话望望仙姑又看看妈妈。
“哦,不要紧,”仙姑淡淡一笑,“你村子里,和你家隔了三个屋头的那家的女老人去世了,她见你家孩子可爱和便和她闹着玩,逗她笑。你回去夜里十二点在耳门(后门)口请上三道裱纸,让女老人家路上好走,孩子晚上就会睡得好了。”
王青心想这仙姑还真有点神,竟然能算出吴老奶奶家和自己家的位置关系,并且知道吴老奶奶过世。她刻意说女儿吵夜,一般说孩子吵夜都是指孩子睡觉时哭闹,而仙姑竟然没有受到干扰算出了女儿晚上睡觉发笑。王青将信将疑地回去和丈夫按照仙姑吩咐的做了,当晚初晓果然睡得很安稳,这以后的晚上初晓都没有再那样傻笑过了。
日子平静地走过了一个月,趁着第二个农忙季到来前,王青带着女儿在丈夫的陪同下回了趟娘家。傍晚时分,三人才往回赶,初晓跑在前头,王青和丈夫跟在后面。夫妻俩在村里碰见张大哥在家门口搓麻绳,于是就停下来和他聊了几句。三个人正聊着稻谷的收成,初晓回头看见爸妈没有跟上就折了回来。
“张别别,”初晓跑回爸爸妈妈身边,因为家里人平时都教育初晓见到人要有礼貌,要打招呼,所以初晓谨记在心,“张爷爷”。
“你怎么叫了我别别又叫我爷爷啊?”张大哥笑着问。
冯业明和妻子也被犯糊涂的女儿逗乐了,“发糊啦?”冯业明摸摸女儿的小脑袋。
“我是叫他爷爷。”初晓指着张大哥家的院角。
轻松的聊天氛围忽然变得有些紧张甚至恐怖起来,初晓见爸爸妈妈和张大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吓得也不敢眨眼睛。
“哦,老爷子一人在家呢,我们就先回去了。”冯业明笑了笑,说完就带着妻子女儿走了。
晚空的最后一点光亮终于消耗尽了,夜色已在不觉中袭来,几盏煤油灯的火苗正冒着黑黑的烟。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张家就灯火通明,鞭声惊醒了附近的邻居。冯业明和妻子起床后就见早起的老父亲双手背在身后走进家门。冯建章慨叹一声告诉他们张老头子去世了,是一觉睡死的。
冯业明和妻子感到震惊的同时,似乎都因为想到了什么而开始担忧。昨天傍晚初晓叫了一声张爷爷,但当时张爷爷并不在场,也就是说初晓看见的并不是张爷爷本人,她看见的究竟是什么谁也不好说。为什么女儿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人,并且她看见的那个人不久就会死?也许这一切都是巧合,但谁又能说得准呢?王青和丈夫商量到最后还是决定再去仙姑那里问问。
“仙姑,我女儿老是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人,而且……”王青可能顾虑到什么,立马将“而且”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继续问:“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你别担心,”仙姑语气平缓,“上次见到你女儿我就感觉到她目光伶俐,她确实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事物,不过你别担心,来年开春后,贵人出现一切都会正常。”
仙姑好像知道王青要问什么似的,都没有燃香请菩萨就给出了回答。王青不知道仙姑的话灵不灵,但眼下貌似也只能等仙姑所说的贵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