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不觉得痛,只是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就像小时候陈又用双手蒙住他的眼,说:“猜猜我是谁。”
程牢艰难地眨了眨眼,黑暗又倏然散去,他看到漫天飞雪迎面落下来,还有泪流满面的陈又。
他看到陈又嘴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四下寂静无声。
他想最后叫一声“阿又”,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他想握一握陈又的手,却动弹不得。
他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在发挥着作用,便定定地望着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用眼神诀别。
程牢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留恋,他只是舍不得陈又。
他只有阿又,阿又也只有他。他死了,阿又就成了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
心脏剧烈的痛起来,眼泪涌出来。
黑暗再次袭来,吞没了陈又的脸。
好冷啊,好想被阿又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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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痛……仿佛要炸开一般。
程牢昏昏沉沉地想:既然能觉得痛,那说明我还活着。
这样一想,便觉得疼痛也是可以忍受的。他从小受心脏病折磨,历练出一身忍耐功夫,不管多痛都能强忍着不哼一声。
努力许久,程牢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很明显,他正躺在医院里。
真是不可思议,他竟然还能活下来。
生命真是既脆弱又顽强。
脖子被石膏固定着,动不了。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成功了,又试着动了动脚,也成功了。
看来他的四肢大概没有残废。
他渴得难受,喉咙火辣辣的疼。
张嘴努力良久,只发出一声短促又微弱的“啊”。
正在这时,传来开门声,然后是脚步声。
一定是阿又!
程牢努力睁着眼,证明自己已经苏醒。
然而来人却是纪嘉宇。
程牢疑惑,他怎么会在这儿?
见他醒了,纪嘉宇有些不能置信,愣了两秒,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程牢动了动嘴,纪嘉宇没听清,低头把耳朵凑到他嘴边,终于听到程牢虚弱地说:“水……”
纪嘉宇急忙去倒了一杯温水,用勺子一点一点地喂给程牢。
干涸的喉咙被水滋润,程牢觉得好受多了。
纪嘉宇问:“还认得我是谁吗?”
程牢艰难地说:“纪……嘉宇……”
纪嘉宇松了口气,笑着说:“还好没撞傻。”
程牢喘息片刻,弱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阿又……”
话没说完,纪嘉宇忽然打断他:“啊!我得赶紧给你哥哥打个电话!”
哥哥?是指阿又吗?
程牢看着纪嘉宇拿出手机打电话,然后听到他说:“盛哥,稣稣醒了!对,刚醒,你赶紧过来!”
程牢开始觉得不对劲,因为纪嘉宇这句话里涉及的两个称呼都是陌生的。
结束通话,纪嘉宇紧接着又拨了个电话:“嫂子,你还在赵医生办公室吗?稣稣醒了,你和赵医生一起过来吧!”挂了电话,纪嘉宇笑着对程牢说:“你哥哥和你姐姐一会儿就过来,你昏迷的这几天他们都担心坏了,你要再不醒他们非急疯了不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嘉宇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程牢看着他,问:“我……是谁?”
纪嘉宇愣住了,“你……”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连串急促的“嘟、嘟、嘟……”之后,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闯进程牢的视线,还没说话眼泪就先下来了,哽咽着说:“稣稣,你终于……终于醒了,你吓死姐姐了……”她抹了抹泪,柔声说:“告诉姐姐,你哪儿不舒服?”
程牢看着她不出声。
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医生紧接着走进来,女人急忙让开,让医生给程牢检查。
纪嘉宇在旁边小声对女人说:“嫂子,稣稣刚才问我他是谁,但他却知道我是谁。”
女人吃惊,忙问医生:“赵医生,我弟弟没事吧?”
医生结束检查,说:“各项体征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大碍。”
女人微微松了口气,转而看着程牢,问:“我是谁?”
程牢回视着她,实话实说:“不知道。”
女人刚忍住的眼泪再次流下来,“我是你姐姐呀,叶颦,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程牢问:“那……我是谁?”
“你是叶稣。”
回答他的不是叶颦,也不是纪嘉宇,而是从外面走进来的一个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高大英俊,站在病床边,目光沉沉地俯视着程牢,用宛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嗓音说:“而我,是你的大哥,叶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