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八年后。
“殿下,请跟我一起走吧,奉赞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机会,而且外面接应的人也安排好了,我们可以跟着商队离开精绝,去你一直想去的大汉,殿下,再过一个月就要举行祭神大典,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莘雅跪在苏裴的面前不断的恳求他。
苏裴依靠在软垫上,默不作声的望着窗外。
这个塔太高了,下面火把的光亮根本无法照到山洞塔顶的这个位置,所以从窗口望出去,除了窗口透出光亮的那一块,别的地方永远都是漆黑一片。
可是十几年如一日,苏裴每天都在望着窗外,仿佛透过那一片黑暗,就能看到他从未见过的太阳、月亮、蓝天、白云、青草、红花……还有让精绝国所有人活下去的尼雅河。
房间的一角站着风狂刀、林天啸、火无邪和山炎刹,他们同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软垫上的那个少年。
还有一个月苏裴就满十六岁了,现在的他已经逐渐脱离了年幼时的稚气,常年无法照射阳光,让他的肌肤洁白得如同那最美好的白玉,五官虽然像汉人,却又比汉人更为立体一些,那鲜嫩的唇瓣仿佛凝满了露珠的鲜花。
最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他的一双黑眸,比那没有星月的夜空还要漆黑,却又比最灿烂的宝石还要明亮。
他有用一头和他母亲一样微微蜷曲的长发,却是如他父亲那样的乌黑油亮,披散下来已经几乎要垂到地面,就仿佛春日里的溪流一般,带着温润的光泽。
他本该是精绝国的王子,拥有着父母的关爱,得到所有臣民的拥护和爱戴,可是现在却只能生活在这地底深处的高塔上,等待着一个月后,用自己的生命为精绝国的臣民带来水源。
“莘雅,你想过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获得水的神力?”苏裴望着窗外的黑暗,淡淡的问到。
莘雅听得愣住了,的确,虽然祭司只给皇家成员和神殿护卫进行神力的传承,可是从有精绝国开始到现在,所有的记载中,从来没有人获得过水的神力,甚至与水有关联的传承都从未出现过。
苏裴扭过头来看着莘雅,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动的说道:“因为,水是最神圣的,只有水才能带来生命,只有水能让精绝国继续存在。虽然火能驱散黑暗,消灭邪恶,可是水却能包容一切,洗涤所有的肮脏和罪恶。”
“殿下?”莘雅疑惑的望着苏裴,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些话来。
苏裴摊开自己的双手,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如玉般的手掌,还有掌心里一个小小的皮毛做的绒球,一颗胡桃大小的玉珠,他的唇边凝起一抹微笑,说道:“我没有神力,可是,我却能为精绝国带来水源,让精绝国的所有人能继续活下去。我知道母亲的在天之灵希望我能活下去,可是如果我走了,那我只能是一个背弃国家的懦夫。”
“你曾经告诉过我,父亲在和母亲结合之后,依然想着要回到大汉,回到他的国家,即使穿过沙漠有可能会失去生命。这些年你教我识字,又千辛万苦寻来汉朝的典籍给我看,让我明白各种道理,现在精绝国需要我,精绝国的人民需要我,我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生命,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灭亡,看着自己的人民背井离乡。”
“殿下……”莘雅看着那个绒球和玉珠,眼里满是哀凄,这是当年那个汉朝男人留给女王的唯一信物,汉臣苏武符节上所悬挂的东西,也是她亲手挂在王子殿下脖子上的。
苏裴合拢自己的手掌,抬眼看向角落里的四个少年,他们虽然是苏裴的奴隶,可是这八年里他们彼此相伴,早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苏裴可以为了精绝国放弃自己的生命,却还是希望这几个少年能活下去,所以他望着他们说道:“你们跟着莘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