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声音亦是带着凉意,慵懒而冷漠的开口,“把眼睛睁开。”
“嗯。”
许含章从唇齿间逸出了一声轻叹,缓缓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眉若春山,眼如墨玉的郎君,此时他美玉般的面容似是结了一层寒霜,嫌恶的看了眼袖子上沾着的血滴,然后低下头,定定的看着她,目光阴翳而幽深,“你还真是长进了不少。为了能引出他背后的主使,居然可以装傻充愣,任人轻薄。”
他那修长挺拔的身形,渐渐和油灯下模糊的剪影重叠起来。
崔异。
他是对她很熟悉,仅凭上元节漫天烟火下的一个轮廓,便能认出她。
而她对他也不生疏,仅凭昏黄油灯下的一抹剪影,也能够认出他来。
她曾想过今夜里魏主簿会出现,想过老道姑会出现,甚至想过连窑场里那不露面的怪人都可能会出现。
唯独没想过,他会在这里出现。
他是如何窥破了她的诈死,又是何时跟到益州来的?
既然已经识破了她,为何却迟迟没有出手?
是否又想和数月前一样,玩所谓的猫捉老鼠的把戏?
那种被监禁和戏耍的屈辱感重又涌上心头,所以她才会止不住的发抖,既是愤怒,也是惊恐。
而后,是惊讶。
他原可以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看她受辱,却在宋岩的手指尚未触到她的面庞前,便利落的斩断了对方的指节。
“你也长进了。”
许含章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悄悄往后退了些,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并非是害怕他,而是在冷静下来后,骤然想起了他曾有意求娶过自己的旧事,一时有些不自在,下意识便想离他远一些。
“哦?”
他双眼微微眯起,似是颇感兴趣的模样。
“为了能匡扶正义,锄强扶弱,堂堂清河崔氏的家主居然不惜让自己的衣袍沾染上平民的污血,真是令我感动啊。”
许含章靠在墙边上,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
之所以这样说,也不全是为了讽刺,而是想激他一下,好让他说出搭救她的原因。
虽然她认为他在经历了三年前的剧变后,不可能对她还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旧情,但确认一下,总归是好的。
如果他和自己一样都冷了心肠,那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对上了,要么你死我活,要么鱼死网破。
如果……
如果他是另一种儿女情长的俗人,那也不算太坏。
她可以试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能不能说服他干净利落的去死,以结束困扰她已久的噩梦。
明知这不太现实,但想一想,发一发梦,也是行的。
“清河崔氏?家主?呵,原来是你!你个活王八,把我害得好惨!”
出乎意料的是,崔异的表情很是平静,不像是受到任何刺激的样子,反倒是如烂泥般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宋岩猛地抬起头来,用血淋淋的断指朝着他,声如破锣的骂道:“你他娘的既然提起裤子就不想认账了,那当初就别把我媳妇的肚子搞大啊!枉我还以为你是世家子弟,再怎么也会把面子上的事做得漂亮些,看在我戴了绿帽,帮你养了野种的份上,会给我弄个官职当当!结果,你他娘的是要把我赶尽杀绝啊!”
活王八?
肚子?搞大?
绿帽?野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