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含章微微一愣。
“你是谁?”
被人这般辱骂了,崔异却仍是波澜不惊的神情,斜斜的瞥了宋岩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问,我是谁?”
宋岩的一口老血登时堵在了胸口,半晌后才道:“你少装蒜了!就算不认得我,张司业家的娘子你总该认识吧?她几个月前才跟你好过一场,还怀了你的孩子!你有本事睡她,没本事承认啊?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当然是男人了。”
崔异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往许含章所在的方位一扫,骤然将声调拔高了些:“但我不会承认什么。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所说的这位娘子。”
“哈!怎么可能?”
宋岩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直勾勾的瞪着崔异,良久,突然仰天大笑道:“原来是这样!那臭娘们儿,把我骗得好惨!我早该想到的,既然你是这等贵重的身份,怎会没法子安置自己的女人孩子?就算你当时在孝期又如何?只要你有那个心思,就能把所有的障碍都拨去,绝不会让她怀着你的种嫁给别人!”
孝期?
许含章惊觉自己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
之前在坟场一别时,她见他整个人比过去稳重了很多,便以为是成家立室,儿女绕膝所带给他的改变。
她怎么就忘了,这三年来,她是在为她的爹娘守孝。
而他,则是在为他的爹娘守孝。
她是夏天里出了孝,才除去素服,改穿常服的。
而他,应该也是一样。
“她果然是骗了我,也骗了她自己,哈哈哈哈……”
那头的宋岩笑着笑着,竟有血水混合着泪水,不断从他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下一瞬,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忽地转为凝滞的青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口中发出了嘶哑的怪叫声,身体不停的挣扎抽搐着,看上去甚是可怖。
片刻后,他脖子一僵,眼白一翻,终是咽了气。
“其实,你是知道张娘子的,对不对?”
许含章厌恶的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那具扭曲而狰狞的尸体,而是盯着崔异道。
在宋岩提到张司业家的娘子时,他的神情微变了一下。
“对。”
崔异并不否认这一点。
“但你却装作全然不知,是不是存了要气死他的心思?”
许含章又道。
“是。”
崔异点了点头。
“真是不一样了。”
许含章真心实意的感慨道:“若换了以前的你,定会跳着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不要脸,竟敢随口胡诌,污蔑你的清白。”
而现在的他,只不过心平气和的说了几句,就让宋岩彻底陷入了绝望,不一会儿便被他活活气死了。
这样的手法,比单纯的肉体折磨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你觉得,我和张娘子是清白的吗?”
崔异闻言,眼底漾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旋即又淡了下去,平静的问道。
“是。”
许含章不假思索道:“若知道一个人,认识一个人,就得和对方不清不白的,那全天下岂不是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