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身影寻而不见,葭儿仍极目张望着,久久不肯回眸。身旁的两位宫女见状,瞧着小主子那痴痴的模样,皆掩面偷笑,调笑道:
“都走远了,葭儿姑娘还是这般痴望着,当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太子殿下呢。”
听斯琴说罢,弄棋垂眸,瞧见那小主子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红晕,便心知她的纯情与可爱,方笑着转话道:“这小蹄子也忒不正经了,姑娘可千万别理会她,这暮春之际,虽乃百花凋零之时,但枝头定有尚存之枝,也同样值得一赏,不如咱们接着在园中逛逛罢。”
“好,有劳两位姐姐了。”葭儿垂眸,轻声道
听了此话,弄棋连忙摆手,急声道:“姑娘千万别跟奴婢客气,奴婢二人可担待不起,太子殿下既然将我与斯琴送到了姑娘的身边,临行前又吩咐我等好生照料姑娘,遂我等定当义不容辞。”
言罢,两人便扶着葭儿往园中那头走去,行至小路的尽头,方瞧见园角一隅的杏花林。满林的灼灼芳华在这暮春之际逐渐凋零,树梢犹有残枝,其上有三两只鸟儿栖息。这林子与山间赤梅林略有相似,葭儿心中甚喜,便抬步往此处奔去。轻踏于满地的花瓣之上,鼻尖尽是杏花的清淡芳香,她仰首,一双杏眸瞧着那于枝头栖息的鸟儿,顿时倍觉好玩,不禁勾起唇角,轻笑了两声。
不料,此笑声惊起了树上的鸟儿,它们扑翅飞起,另择枝而栖,惹的枝头残花簌然落下。静立于树下的小葭儿仍仰着头,在一片“落花雨”间,睁大了清亮的眸子,竭力的追寻着那于枝头蹿跳的鸟儿。
此时,从假山处缓缓行入园中的燕王静瞧着那个少女,眸色渐凝,心底错愕。只见她于杏花树下侧立,身旁是翩然掉落的花瓣,那眸光流转,笑意清浅的模样,在那一瞬,恍若当年同样静立于此的楚服那般,翩若惊鸿之姿。
忽然勾起心底的伤感之情,燕王神色怅然,缓步靠近。于旁边静候着的两位宫女听见了脚步声,回头见是突然至此的燕王,方赶忙俯身一拜道:
“奴婢拜见大王。”
“起身罢。”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静立着的小葭儿方才于树下回过头,见那突然到访之人衣着华丽,器宇轩昂,颇具威严凛然之势,不禁倍感压迫,惊慌之下,因不知其身份姓名,道不出尊称,只得赶忙俯身,微微一拜。
眼前初长成的女子身形娇小,稚气未脱的面庞映衬着身后的杏花,显得格外清丽脱俗,此刻,俯身一拜的她,在自个儿紧凝的目光下略显拘谨,连那与楚服一般无异的眉眼都不安的微蹙着。燕王瞧着,不禁顿觉有趣,方才的神伤之绪荡然无存,遂眸光渐缓,瞧着那局促不安的少女,缓声道:
“于这宫中,头一回有人见了寡人不出声拜会的,竟是你这小小女子。”
听了此话,宫女弄棋赶忙再次俯身于地,开脱道:“回大王,葭儿姑娘进宫未有多久,尚不知宫规礼数,更不识大王驾临于此,未拜之过,还望大王见谅。”
瞧着眼前低眉順目的少女,他抬手将她扶起,直到见她眸底的惊慌之色渐消,方才低声问道:“你唤名葭儿,可是那沧水蒹葭的葭?”
“正是。”
“《诗经》有言,蒹葭虽好,但寓意求而不得、虚无缥缈之物,葭草萋萋,所生长之处,皆乃荒芜人烟之地,你何以用此作名?”
葭儿闻他此言,思虑了片刻,方才答道:“以此为名,不过是因阿爹乃易河操舟渡人的船夫,终日于水面漂泊,行船之际,常见那河洲岸边丛生着大片的葭草,一望无际,每至深秋时节,西风渐生,葭草起伏,便有葭絮随风而起,漫天飘洒,浮于河面之上,极为壮观,我阿爹见多了此景,便对那河洲之上丛生的蒹葭一草甚为喜爱,遂,便将我取名为葭儿,仅此而已,别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