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春,萦绕着一片淡淡的柳色。薄薄的绿意,静静的渲染着整个岁月。偶尔有几只小雀儿飞来,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像是在争相讨论什么,不一会儿便扑楞着翅膀,飞向远方去了。
刚刚度过一个年岁的初始,一切迎向美好的春季。只是偶有寒冷的北风,阻隔着一道厚厚的宫墙。春风和暖,却是吹不过宫苑里的角角落落。萧瑟,凄冷,处处夹带着残冬的景致。
记得去岁的这个时候,宫苑里的栀子花早就开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纯白色,衬托着翠绿色的嫩芽儿。安然,恬静,让人看了心里舒坦许多。而今虽已过立春,却依然是乍暖还寒。
淡淡的百合花香萦绕其间,笼罩着整间内室。尺素的头脑有些发昏,她看的很是清楚。端木蓉的手里,拿着两绺乌发。一绺是端木蓉自己的,另一绺是林一凡的头发。
是了,是林一凡的头发无疑。尺素认得的,林一凡的头发虽是乌黑。发梢处,却夹杂着一点点的淡黄色。端木蓉手里拿着的头发,正是如此。结发夫妻,结发夫妻。尺素一直念叨着这四个字,心里生出了十分的恨意。
不知为什么,尺素只是觉着,端木蓉仿佛是欺骗了她一般。她现在还记得,当初潜入皇宫时被人所抓。还是端木蓉救下的自己,并且当初还自告奋勇,说是要收留林一凡,保证林一凡的安全。
那时的端木蓉,总会时不时的进宫来。悄悄对尺素说起林一凡的情况,为他们两个做起了红娘。虽然不在林一凡的身边,却是心里欢喜。偶会收到林一凡的信笺,尺素的心里甚是欣慰。
对于端木蓉而言,尺素存的是感激。她想着有朝一日,若是出了皇宫。能够与林一凡在一起的时候,她必是要报答端木蓉。怎样报答都好,只是尺素万没有想到,结果会是如此。
自然,尺素不会知道,一切都是萧易寒暗做手脚。都是为了替江苓嫣入宫为后,打通一条道路而已。只是可惜端木蓉私心甚重,没有顾全大局,才导致后来的祸起萧墙。
其实本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却被端木蓉这般欺骗。尺素不仅仅是伤心,伤心过后是难过,是痛苦,是发恨。当初的保证,便是如此“保证”。端木蓉的心思,看起来很是深沉。
自小身为细作的尺素,懂得收敛自己的喜怒。她知道此时,若是为了这件事而去追究端木蓉的责任。必然是要误了大局,误了复国的前途。尺素也唯有将拳头紧握手心,咽泪装欢。
“你不恨我?”望着淡然如水的尺素,端木蓉大感意外。按照她的想法,自己夺了尺素的心爱之人。尺素一定会愤恨之级,而今反之看来却是如此平静。端木蓉不明白,究竟却是为何。
那时的端木蓉才不过十五岁,怎么会明白其中的缘由。她只是想着,如何得到林一凡。本欲纠结矛盾的心绪,早就被萧易寒的计谋打开了。望着尺素毫不介怀的表情,端木蓉更是讶然。
“你只要,将这封信送去康王妃哪里便好,”尺素轻轻的说着,她不想再看到端木蓉,也不想再探讨这个问题。窗外风吹湖水,层层涟漪打乱了尺素的心扉。她想哭,却是已经哭不出来了。
夜色深沉,萧瑟辽阔。仰望天空,可以看得到隐隐约约的星辰。悬挂在半空,闪耀着灵动的色彩。风儿淡淡,湖水淡淡。和暖的南风慢慢走来,拂动着一池夜色,静止在此时此刻。
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依然随风飘零。辗转而去,不知飘向哪里去了。细细倾听,会听到栀子花破土而出的声音。坚强,柔韧的栀子。宛如人生漫漫,尺素可以听到心碎的声音。
栀子凋零了,尚且有再开的时候。心儿受伤了,却是很难再愈合。泪水洇透了心儿的伤口,滑过曾经甜蜜的日子。却已然化为苦涩,化为苦痛。她微微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记得婉凝曾经说过,伤心的时候,只要一个深呼吸,就可以忘记所有。尺素想起婉凝的话语,努力将那些回忆一一剔除。她努力使自己平息怒气,哪怕这件事是自己错了。
不是么,当初本不应该让林一凡住进公主府。那样就不可以,让端木蓉去照顾他了。两人也不会生出情愫,事情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无奈世间怎会有那么多假设,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了。
栀子花淡雅的清香,慢慢拂去尺素心头的怨恨。她轻轻的睁开双眼,转而对端木瑞平说起了这件事。“大汗不如赐婚公主与林一凡,”尺素轻声耳语,“一则顺了公主的心,二则也可为大汗冲喜。”
话语之间,虽是欢颜。可是尺素自己明白,她的心里一直都在淌血。可是又有什么用,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就要想法子去解决。何况,她的本意就是复国。儿女私情在权力面前,算不得什么。
她明白,即便她不说。端木蓉也会想尽法子,让端木瑞平赐婚的。炉火内的炭火,静静的燃烧着过往。风吹过,泪滑过。等待的时刻,是漫长的期许。尺素期许的是惩罚端木蓉,却又期许着成全这桩婚事。
至少,可以趁着这桩婚事。趁机与林一凡逃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不,不可以。尺素慢慢的摇着头,她若是走了,谁在京都接应玉池。谁又对抗萧易寒,尺素绝对不可以离开的。
既然如此,那便顺水推舟。至于婚事的礼仪,尺素想到了萧易寒,一个极好的主意袭上心头。不管如何,既要挑起事端,拉住萧易寒,又要救出林一凡。玉池哪里,也便好交代了。
“胡闹!真是胡闹!”端木瑞平听了尺素的话语,顿时急得直嚷嚷。他不曾想到,一向听话懂事的小女儿。会是如此任性,端木瑞平大口的喘着粗气,“你若要我死,便早些说——”
尺素听得分明,本来端木焜与端木康两兄弟有隔阂,就让人头疼。再加上一个端木蓉,端木瑞平自然是怒火中烧。事情若是这么发展下去,复国定然赶会有希望的。
“大汗何不往好处去想?”尺素笑意盈盈,安抚着他的心,“公主也不是有意为之,不过是为了大汗的病情……”冲喜,一个很好的理由。听在端木瑞平的耳朵里,也觉甚是有理。
但见端木瑞平不耐烦的挥挥手,对尺素说道:“你去操办好了!莫要丢了我西戎的脸!”言罢,便愤恨的睡下了。尺素冲着端木蓉微微点头,意思是事情已然办成了。
于是,计划朝着尺素的布局,一步一步的走着。一枚棋子,本就没有什么负累。这场婚事,或许可以成为一个转机。成功与否,尺素都要试一试。现在只需,静静地等着纤云哪里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