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拂岗,轻吹夜阑。
这氤氲不断上腾的雾气表明着白云山此刻正处在黎明时分。
这是一天中白云山间最为湿寒浓重之时,也是守着烽火台上的士卒最为困顿之际。
丑时至寅时是士卒李童与老赵当班值守,说起这值守烽火台并不是什么苦差事,比起在山间过道巡守吃着冷风的数百夜巡士卒来说,这两人所要做的事情,只是等人来通传敌情然后点燃烽火即可。
然而若要在孤夜不眠,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人聊天,所以这两人话语从值守开始到现在是一刻未曾停歇。
当然,这深夜聊天自然是要聊些有兴趣的话题才能打发睡意,而男人若是有兴趣八卦起来恐怕也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某处的烽火台底层有这样两名士卒。
一人歪着脑袋拄着枪杆靠在墙边小憩,那面上露出条条似钢刀般刻出的皱纹,足见其人年龄已是相当大了。
而这么大的年龄还能吃着军粮,又得到这么一份安逸的差事,显见一定是有几分长袖善舞的能耐。
在他旁边站着一位面容仍有几分青涩的小伙子,他看起来精神饱满,一双眼一眨不眨从墙洞中盯着远处的岗哨,显得十分谨慎,认真。
老赵怼了怼身旁年轻的士卒道:“小李子、你说,这叶家大小姐被圣上亲封为昭阳郡主后又有谁能配得上她啊?”
李童瞥了老赵一眼,他知道这老赵是出了名的兵油子,也出了名的窝囊,所以一直看他有几分不顺眼。
听他招呼自己,也只是淡淡道:“除了那惜花公子慕容流苏外还有谁敢染指?难道是你这老小子不成?”
老赵一听,当即美滋滋地道:“啧,那也说不定昂?”
李童白了他一眼道:“就你这出生这年纪,嘚!下辈子吧!”
老赵倒也不生气,脸上满是喜意地点了点头道:“俺呢、就想想而已,其实只要在那昭阳郡主手下做事,能吃到老,穿到死,俺也就很知足咯!”
李童一怔,看了他两眼道:“哼、没出息。”
老赵不以为然道:“嗯,人到中年混成这样,是没什么出息,不过你可知道,对面那少帅可大有出息哩!俺跟你说昂,据说昭阳郡主对他青睐有加,背着那慕容流苏对他暗生情愫呢!”
李童见他说得眉飞色舞,当即冷笑道:“那慕容流苏不管什么原因悔婚在先,弄得叶元帅下不了台面,至今未再提二人婚事。所以这婚到底结不结尚且两说,况且你瞧我们昭阳郡主允文允武,那慕容流苏只不过仗着世子的身份而已,哪里般配了?至于那少帅撇去敌我关系不谈,平民出生的他现今却是统帅万人的少帅,但凭这一点你我就该服他三分。”
老赵暗自点了点头,可眼骨碌一转,贼笑道:“不对啊,俺怎么听你话里话外表现得对昭阳郡主没什么兴趣,可字里行间却是一会儿仇视贵胄一会儿又拿那少帅当榜样?莫不是你小子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如何当那乘龙快婿?!”
李童一听当下一愣,随即别过脸去,仍自强辩道:“没有!”
老赵见状仍是故意绕到其正面,仔细瞧着小李有些面红的脸庞道:“哦?真没有?”
小李见他这般不识趣,随手拿着枪杆一敲老赵肩膀道:“没有就是没有!”
说罢作势拿着枪杆又向老赵敲去,老赵见他这般口是心非乐得一阵大笑,闪身一挪轻轻松松溜到门口,道了句:“人有三急,去去就来昂!”便拉开木门跑了出去。
小李只得红着脸暗骂两句,关上门来守着过道发呆,其实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梦想始终是梦想,但若一个人连想都不敢想那恐怕实在窝囊得很。
他小李当然也不愿像老赵这般窝囊一辈子!
这两人一顿戏耍也是打发睡意的一种手段,原本在这孤夜之中也算寻常,然而不寻常的是半炷香后那老赵却是迟迟未归。
李童左等右等心中隐隐不安,又过的片刻见老赵依然未归,方才决定孤身前去仅有五十步开外的临时岗哨内汇报此事。
岂料这手刚触及门闩,木门便遭人猛然推开,李童猛一哆嗦刚欲提枪戒备,却见来人正是老赵,只是此刻他已满脸是血,面露狰狞,声音嘶吼道:“燃烟、快燃烟!”
说罢,反手栓死门闩复又背靠门板死死顶住!
李童短暂失神后脸色巨变,不论是老赵此刻的面貌还是那口中喊着的“燃烟”,无一例外都在表明一个事实——敌袭!
但这怎么可能,那五十步开外的岗哨为什么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那里面可是足足有半个营的兵力。
真是他妈的见了鬼!
李童想不通,但此时却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他已飞快奔向了烽火台的木梯,木梯之上便是信号台,那里有一堆未燃的干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