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逸略略迟疑,望向光远。光远笑道:
“左军这里也操劳了多日,兄弟们也闹着要出去,今日正好约了耆宿、张轸等人同去洛水河边,带上这几个书虫,孝逸不如同去?”
“孝逸霉运当头,诸事晦气,只恐扰了各位兴致……”
“哪里,兄弟们都巴不得见你。孝逸快换了衣衫来,这便出发!”
那光嗣跟在孝逸身后,唧唧呱呱地说个不停,
“太学里的同窗久仰孝逸哥哥大名,早就盼着一见,今日总算见了活人,不把他们羡慕死!”
孝逸听了唯有苦笑。长安儿捧上一件崭新的蓝绸长衫,月白的裤子,孝逸换上了,那袍子裁剪得甚是合体,就像是专为他量过一般。却见领口绣了一朵小小的金桔。绣工精致,两只圆溜溜的桔子活灵活现。普普通通一袭素色袍子,因了两只金桔增色不少。再裹在那标致的腰身上,果然又是一道风景。光嗣“咦”了一声,走上前细细打量那朵金桔,笑道:
“这袍子锦春堂张裁缝做的?——”
长安儿诡秘一笑,光嗣哼了一声,
“我就说呢,凭空多出两朵金桔,必是那个不知羞的臭丫头手工!”
光远亦见了金桔,忙斥道:
“胡说!她怎会胡乱绣到这里耍子?”
光嗣吐了吐舌头,
“大哥总是护着她!”
孝逸听了不明所以,那兄弟两个打哑谜不想说,他自己也没心情细问。三个人出了门,打马直奔灞桥而来。却见那洛水河边女子打扮得蛾眉高髻,轻纱罩体,说不出的妖娆妩媚,两岸杨柳旖旎,碧波荡漾。
众女子见孝逸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的绸衫暖裤猎猎飞舞,黑油油的长发束得一丝不苟,旁边的紫衫汉子虽然高大威猛,虎虎生威,却不及他斯文柔美、脉脉含情。都不住拿眼睛上下打量,甚而至于窃窃私语,纷纷围拢来,打听是哪家贵介公子出游。及听说他就是那个天下第一面首李孝逸,都惊奇不已,一路上啧啧赞叹之声不绝于耳。人丛围拢来又散,那兄弟三个又不好驱赶,只好小心翼翼策马缓行。
更有女子红着脸儿奉上鲜花蔬果,孝逸借口赶路,一一婉言谢绝。那兄弟两个,跟在旁边,也只有呵呵傻笑的份儿。好容易下马进了山庄,早有耆宿等贴身校尉围了上来。都问哥哥安好,光嗣坐在一块大石上喘气道:
“一路上被那些姐姐妹妹莺莺燕燕围堵,好容易到了,——跟着孝逸哥哥出来,好生不易。”
人群中忽然钻出一名白净少年,笑嘻嘻道:
“两位哥哥也有做人家陪衬的时候,平日的威风哪儿去了?”
光嗣跳起来道:
“娇——,那个什么,鸾哥儿,你——你怎么来了?”
“我是弟弟的影儿,你走到哪里,哪能没有鸾哥儿的份儿?”
“呸!叫哥哥……”
“明明是弟弟,是哦?大哥!”
光远一把拽着那少年到远处,两个嘀嘀咕咕了半天,那少年一扭头,调皮的一溜烟躲到一边,再不肯跟这兄弟两个站在一起。孝逸被众将围着问长问短,不经意间总觉得一双妙目在他身上转来转去,抬头看时,却见那白净少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心知这人必与狄家兄弟有些渊源,也不去招惹他,自与众将攀谈。
席间众人饮酒唱和,光嗣和几个书虫子朋友口中吟哦有声,耆宿、张轸两人丛恿着光远、孝逸比试射箭,唯有那个白净少年领着个美貌的书童儿无所事事,里里外外的乱跑。几个书虫子却对那少年大献殷勤,都呼他鸾哥儿,奉承过酒水,再奉茶点,身前身后的好不忙碌。那鸾哥儿却对哥几个待理不理,唯独在孝逸眼前晃来晃去。
忽见远处山脚下一架马车飞奔而来,远远的停到了石阶下面,车中小厮扶下一人,浑身打着绷带,斜披着一件淡色棉袍。耆宿忍不住道:
“周大哥!他居然能下地活动了。”
张轸亦喜道:
“李大哥,周将军,周将军来了!”
孝逸听说,手中一箭没了准头,斜斜的飞了出去,直插入草坪中。却冷冷抬起弓弩,搭上了一支箭,走到石阶上方一言不发。培公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台阶,抬头便见孝逸张弓搭箭,一支硬弩箭头正对着自己心窝。不由得寒气陡升,腿上一软,跪倒在地,叩头道:
“哥哥在上,且听培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