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进入佛堂,龙啟晨心中已经平静许多,有司空影痕呈交上来那些东西的缘故,还有上一次来佛堂柳太后对他说得那些话,或许在柳太后眼中,权势荣耀远比母子亲情来得重要,就算他心里藏着对母亲的尊敬,也抵不上权力和母亲心中的怨恨来得重要。
“儿臣拜见母后。”进到殿内,柳太后依旧盘坐在佛堂中央的蒲团上闭目念经,保养得宜的一双手依旧白皙,却只剩下一层松弛的皮,此时那双枯瘦的手正熟练的捻动一串佛珠,听到身后有人进来的动静只是眼皮微动,也没有要立即回应的意思。
龙啟晨见柳太后依旧是那副样子,垂目扫了一眼自己的袖子,里面放着那叠司空影痕交给他的纸笺,上面全是柳太后多年所为,心中蓦地触痛,他起身站在柳太后身后,等了一会儿后,原本低落的情绪好了些许,半晌龙啟晨才开口说明自己此行来意。
“母后,当年太傅他老人家的案子是您一手主使的,主谋有沈老国公,您的弟弟柳元成,参与者有文允,秦桓等人,对吧。如今这件案子被人翻出来了,天下臣民都十分震惊,纷纷联名上书要求重生慕氏当年之案,以还太傅他老人家清白。”
果然龙啟晨一提起慕氏,柳太后一双眼睛猛地睁开,执着佛珠的手将那佛珠捏得紧紧的,手背上几条青筋狰狞地突起,这件事情她以为永远都不会被人再次提起,也是她颇为得意之作,现在想来慕氏一族满门抄斩,柳太后心中依旧痛快异常。
乍然一听有人要替慕氏翻案,柳太后是断断不会同意的,“哼,慕氏一族煽动朝堂,与敌国勾结,欲陷害哀家把控朝政,哀家乃东楚太后,怎能不惩奸除恶,为东楚除污纳垢,当年之事证据确凿,什么人敢在皇帝面前嚼舌根,竟想推翻慕氏的案子,如此奸诈小人,皇帝竟也敢留着?你竟听信小人谗言,若先皇在地下有知,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龙啟晨微微叹息,“真如母后所说么,难道不是因为太傅一心为儿臣着想,意欲扶持儿臣掌政才会遭到母后打压吗。”柳太后闻言怵地站起身子,因为起来得太急身子晃悠了几下,眼前也有些发黑,龙啟晨连忙伸手上前,正要扶着柳太后,却被柳太后嫌恶地躲过,龙啟晨没能错过她那眼神,动作一滞,竟心头一酸,连眼眶也红了。
柳太后一心着急慕氏案子,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儿子这个动作,站稳身子后只抬头看着佛堂正中的佛像,看上去气定神闲,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颤抖,“哀家是你的母后,当年你我母子二人是何等扶持才让你登上皇位,哀家竭尽心思为了皇帝,皇帝却要因为外人三两句谗言就怀疑你的身生母亲吗!”
龙啟晨有些哽咽,他本是最敬重柳太后的,难道不是母后您先不信任儿臣的吗,“母后乃是生养扶持儿臣之人,儿臣至死不敢忘,当年母后于四处奔走,只为能保得儿臣平安,儿臣心中也敬重母后,也愿倾毕生之力孝敬母后。”
“只是母后,您可知道这些年来儿臣心中是如何煎熬痛苦的,您是儿臣的母后,儿臣没有做到身为人子的责任,更加没有好好规劝您,才会有今日这般局面,都是儿臣的不是,身为儿子,儿臣不能孝敬您,身为丈夫,儿臣没能护住皇后,身为学生,看着太傅一家身陷囹圄却无能为力,身为国君,不能使朝政清廉公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些大罪,儿臣都占全了,母后,您说待儿臣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父皇,去见龙家列祖列宗。”
柳太后闻言身子狠狠一震,断然不敢相信龙啟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何曾想过龙啟晨身为帝王,竟将自己骂得一无是处,而这些罪状里,桩桩件件几乎都她这个做母后的影子。
柳太后笑得凄惨,“怎么,皇帝这是在怪罪哀家吗,想来皇帝心中是怨哀家的吧,皇后的确是哀家杀的,那小孽种也是哀家亲自命人除掉的,只可惜那小孽种运气好,大雪天掉落悬崖都没死成,不是孽种是什么,皇帝是该怨恨哀家的,既然皇帝眼里容不下哀家,不若赐了一杯鸩酒为皇后报仇如何,这样皇帝心里也该消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