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沙漠,像是被水洗过了似的干净,天空是碧蓝色的,没有一丝云彩,看上去似乎极具美感。温柔的沙丘不断的铺展到视线所能及的极限,但是无论怎么张望,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沙海。
“嘶……”
一声悲鸣,仅存的马儿重重的摔倒在地,它的双目之中隐隐有着一丝水光,莫非这匹没有思想的动物也能感受到穷途末路的悲哀。
“喝……”
一碗浓浓的马血递到了半躺着的刘正中嘴边,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将马血吞了下去。
虽然血腥味浓烈的怕人,但他却是如饮甘露。
“刘兄,看来我们的大限到了。”
近乎于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沙洲里低沉的响起。
刘正中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喉头之中仿佛有着一把灼热的烈火在汹汹焚烧,他苦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回答,因为失血过多,他已是浑身乏力,能够支持到现在,已经接近甚至于超出了他的极限。
半月之前,他们在第二处的绿洲遭到了匈奴人的伏击,虽然力战得脱,但是损伤惨重,接下来的数曰间,由于缺乏药品、食物、饮水等必须装备,那些伤势严重的士兵们纷纷一头栽倒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中,再也不曾起来。
在他们的身后,匈奴人就像是嗅到了肉骨头味道的猎狗一般,紧追不舍。
就在五天前,领路的向导陈大海在一场拦截战中不幸中箭身亡。虽然他们最后还是逃脱了敌人的纠缠,但在这片沙漠之中,却像是蒙上了眼睛的瞎子,再也无法找到任何补给。
最后的一匹马儿也已经倒下,它是死于张子华的匕首之下。
进入大漠的一十五人,到如今已经仅仅剩下二个人了。
这二人一马在孤阳之下透着无比的凄凉,只是如今,这唯一的马匹也要步它同伴的后尘了。
山穷水尽,他们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虽然早在离开刘政启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临的,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之时,他们的心却又是那么的不甘。
紧闭着的双目骤然睁开,刘正中无力的身子豁然坐起,他凝神道:“有人……”
“什么?”
张子华担忧的看着他,刘正中的脸上有着一片诡异的潮红,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突然出现在他脸上的红晕,让张子华的心中闪过了一丝心悸的颤抖。
回光返照么?
他的心沉了下去,面前的这位五旬老人已经是他最后的同伴了,随着他的倒下,自己就真的是仅余一人了。
在遇到匈奴人阻击的时候,所有的护卫,包括这位曾经掌管十万大军的大统领都是不顾自身安危与敌搏杀,他们竭尽全力的保护着他的安全。
他的武功在所有人中最为低微,但是,能够活到最后的,却正是他这个残疾人士。
微微抖了抖袖袍,他的身上仅有几处微不足道的小伤口,这些,都是那群勇士们用自己的生命为他换来的。
一向冷漠无情的张子华,在此时,他残余的大手在脸孔之上重重的抹了一把,眼角的一丝水渍消散于空气之中。
“刘兄,躺下,再休息一会。”他的声音有着些许控制不住的哽咽。
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刘正中努力摇头,道:“不对,马蹄声。”
心中一凛,张子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的武功低微,远不如刘正中这位次一品高手。
就算是刘正中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但心中牵挂,依旧先一步清醒过来。
极目远眺,在远方,视线可及的地方,一群小黑点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回头看了眼刘正中,二人相对苦笑,他们已是欲逃而无路了。
“这么长时间了,殿下应该平安离开了吧。”张子华仿佛自言自语地道。
“或许……”刘正中嘿嘿笑了二声,沙哑的声音落入张子华的耳中,却并不觉得难听刺耳:“殿下已经到达麒麟军团了。”
“是么?”
张子华坐倒在地,就这样与刘正中依偎在一起,他静静的看着远方的黑点逐渐变大,直至来到他们的面前。
果然是匈奴人,五十余骑风风扑扑,他们的脸色一样的憔悴,透着些发自于骨髓里的疲惫,只是他们的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目光,那是凶残的猛兽在看到已经落入掌中的猎物之时的饥渴的目光。
为首之人一声狞笑,说不出的暴戾惨厉,他咬着牙,恨恨地道:“终于追到你们这几个兔崽子了。”
“是么?”
张子华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是如此开心,却像一把热油,狠狠地浇到了阚止那火冒三丈的胸中。
身形一动,阚止的身子高高跃起,如同雄鹰展翅一般飞向卧倒在沙地之上的那二个已经精疲力竭的汉子。
“叮……”
半空之中,宝刀出鞘,一抹闪光照亮了张子华苍白的脸庞,那是一张毫无惧色的面容,带着一丝解脱了的笑容。
阚止心中一凛,他天姓暴烈,每逢战阵,必定身先士卒,死在他手上的亡魂绝对不在少数。
对于临死之人的表情,他也看得多了,无一不是惊惧恐慌,更有甚者,咬牙切齿,死不瞑目。然而,如他这般恬静安详的神情,却是首次得见。
他心中虽然惊讶,但是手中宝刀不停,眼看就要将这二人斩于刀下。
霍然间,一点寒芒从他背后伸出,后发而先至,清脆的声音响过,阚止这一刀被人生生震开。
他在半空中一个跟头,落地之后,豁然转身,双目之中凶光四溅,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猎豹,死死地盯着他面前的那个高大雄伟的汉子。
“阚止兄,赶了这么多天路,火气难免大了些,不如暂时歇息一下,让褫多来处理如何?”
对他敌视的目光视而不见,褫多稳稳地道。
阚止紧闭着嘴唇,双眼之中渐渐起了一丝极度危险之色。
若有所觉,褫多的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他的眼中却已再无半分笑意。他的手轻轻地抚在腰际刀把之上,凝立不动。
阚止的目光在他手上一扫,脸上立即起了一丝微微的变化。
褫多方才那一刀,明明快如闪电,偏又沉稳凝重,他竟然能将这二种迥然不同的感觉融入一刀之中。
莫非……莫非他已跻身一品之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