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洛阳地界又遭了百年不遇的涝灾,黄河水在一夜之间暴涨,瞬间吞没了千倾田亩,万间家舍,百姓流离失所,只得纷纷逃难,路上饿死病死的不计其数,更是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剧,一时间尸横遍野,白骨如山。
这时的颍川县,受灾相对较小,县令韩传林是天启二年进士,为官清廉,乐善好施,他在城中开了粥场,接济了不少灾民,很得远近人心。
这一天,韩传林带了两个衙役,上街去视察今日粥场的情形,只见一群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正扶老携幼、争先恐后地围在粥场旁边等着领粥,不觉落下泪来,暗自慨叹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真不知颍川的粥场,还能再支撑几天,那个时候,又该当如何?
韩传林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三四岁的孩子,被青壮年人挤的根本领不到粥,便令衙役上前,将老人孩子先让到前面领粥,百姓无不感恩戴德,连说韩传林就是救命的活菩萨。
却在此时,前面一阵骚乱引起了韩传林的注意,冲衙役说,“走,去看看!”
两名衙役紧跟着,三人挤过人群,朝那骚乱的地方快步走去。到了近前,却见是几个差役,正扯住一个道士模样的男子,正吵闹个不停。
“这是怎么回事?”
韩传林上前问道。
差役领班的见识县令大人,忙上前拱手道,
“大人,这个妖道妖言惑众,说什么黄河大水是有妖邪作乱,若不从他除妖,必然是生灵涂炭,卑职一想,天灾人祸,哪有这层道理,分明是妖言惑众,骗取钱财的妖道,因此,卑职便将此人扣下,准备押回衙门去!”
韩传林一听,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道士,但见这道士面如冠玉,眸若双星,头戴八宝紫金冠,手执玉柄软拂尘,一身道袍亮白如雪,一束乌发黝黑如墨。说是仙风道骨的打扮,却偏又生就一张嬉皮笑脸的嘴脸。
那道士一见韩传林,并不作揖,笑道,
“哎呀呀!这位想必就是韩大人了,贫道乃是琼华山长春观紫阳真人是也!本姓龙,久闻韩大人清正廉明,治地有方,特游方到此,一见果名不虚传,韩大人自可名垂青史,为后人称颂啊!”
一个衙役插嘴道,
“呸!还真人!俺还是姜太公转世呢!见了县令大人敢如此无礼?”
韩传林示意衙役退下,缓缓道:“韩某人空读几年圣贤书,虚就县令一职,上不能报国,下不能安民,说来惭愧,更不敢求名垂青史。倒是阁下,既然自称真人,想必是有些本事,依阁下看来,眼下是何情形?”
那龙道士一听,凑近答道:“贫道这几日游方洛阳各府县,无一不受涝灾,这河水每年都涨自是不假,但如此短的时间内竟然使那么多地方受灾,这水涨的可不寻常啊。”
“怎么个不寻常?”韩传林问。
“若贫道所料不错,这黄河水底必有妖异作祟!”
韩传林初时不信,但看这道士言辞凿凿,目光坚定,就半信半疑了起来,又问道,
“那又当如何?”
龙道士收起正经面孔,哈哈一笑道,
“贫道不才,也有些手段,愿为一方黎民除了这害,除了分文不取,若除不了,大人再定贫道个妖言惑众的罪过,也不迟啊!”
说到这,还拍了一下韩传林的肩膀。
一旁的衙役喝道,
“不得无礼!”
上前就要拿他,韩传林喝退衙役,拱手道,
“道长,我身为这一方父母官,当然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少受罹难。若是道长真有此能,退了洪水,韩某人当即上疏朝廷,给道长加官进爵,韩某也会八抬大轿把道长请到府上,好生款待于你,可若不成,也怪不得韩某人无情了!”
龙道士笑道,
“这有何难?贫道愿立状纸,若除不去这妖邪,甘当伏法就是!”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于是乎,笔墨纸砚伺候,那龙道士写了状,画了押,交于韩传林。
一旁的衙役笑的都快憋不住了,小声议论着,
“这哪来一嫌命长的主儿啊?这黄河水每年都泛,只是今年水大些罢了,哪就来什么妖邪?”“就是就是,依俺说啊,即便真有什么妖邪作祟,你看他这副小身板,能收的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