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禄回国那年,梁晓秀有一天出差回来,发现家里停电了。她以为可能跳闸了,就到外面电表间查看电表,结果发现电表外门被焊住了。她给供电所打电话询问,人家说她得赶紧去供电所补交电费,然后才能开通电源。原来她出差期间,供电所寄来一份缴费单,让他必须在15天内交电费,因她不在家,所以过了缴费期,供电所就给她断了电。
欠费,就缴费,天经地义。
第二天一早她先到银行补交了电费,然后给供电所打电话,询问何时能把电接通。供电所工作人员说,她本人必须到供电所填一个表格,然后才能接通电源。于是她开车去供电所。供电所寄来的缴费单子上有地址,她就按着这个地址来到里尔郊外,折腾了一个上午才找到“供电所”。
她进去一问,人家说这是供电局的总部,不管交电费的事。他们又给了她一个新地址。她又返回城里,在市中心找到供电所。进门一看,里面排着长队,足有上百人,都是办理有关申请电或取消电等事宜的人。她排在最后一个。她前面的人如蜗牛一般,好长时间才挪动一下,她知道法国人办事慢,就耐心排着吧。
从下午1点钟一直排到5点差5分,她前面只剩三个人,这时窗口突然关上了:供电所下班了。她问前面排队的人应该怎么办,他们说只能明天再来,他们好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没有任何怨言。她不甘心,一直等着排队的人都走了后,她敲门,里面出来一个人说,下班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来。她说她的电已经断了两天了,能不能先把电源给她接上。对方说,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在明天上班时间办理,说完便把门关上了。她只好打道回府。
第二天一大早,她来到供电所。供电所还没有开门,她就在外面等着。9点钟供电所的大门开了,她排在第一位。她和收费员说明了情况,收费员让她出示在银行的缴费单。她把缴费单递进去,那人看了一会儿说,等银行划过来的款到他们帐上,他们确认后,再派电工去开通电源。她问需要多长时间,那人说得一个星期。她解释说,她因为出差不在家,所以耽搁了缴费,请他们今天无论如何开通她家的电源,否则她都没法工作了。对方说,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只有看到账户上的缴费单后,才能派人去开通电源,说话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她一再说一个星期实在太长了,要不她在他们那儿再缴一份电费,可是那人说他们不收电费,只能通过银行转账。
没办法,她只能在家等待。供电部门倒讲人道:给洗手间提供了微弱的灯光,到晚上这微弱灯光犹如鬼火一般。厨房的电气灶也给一点电,但得用两个小时才把饭做熟。
她在黑暗中度过了一周时间。
在欧洲办事,几乎每件事情都要预约。预约不要紧,可是预约就意味着没完没了的等待。比如患了感冒到医院看医生,医生居然能给病人约一个时间:让病人一个月后再去看病,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又比如修车,有时预约时间长达一个月,最快也得两个星期。这期间汽车如果开不了而又需要用车,那你只能去租车了。欧洲官方和民间都抱怨欧洲经济发展速度不快,梁晓秀便想:你们为什么不想一想你们的这种低效率怎么能奏效呢?
欧洲企业的效率低,政府的效率更不敢让人恭维。梁晓秀到法国后彻底领略了政府的办事效率。她那时需要办一个暂住证,这个暂住证把她折腾了整整半年时间。她到里尔的第二天,宋福禄便给区政府打电话,预约办证时间。三天后,他们到区政府,工作人员很客气,没过一会儿就把暂住证办好了,并交给我一张说明书,上面注明外国居民办理各种证件的注意事项以及联络地址和电话。从区政府出来,梁晓秀很高兴,她没料到法国人办事效率那么高。
她哪知道苦头正在后面等着她呢。
暂住证有效期为40天,到时候要去区政府办理延期手续。当时办事人员给梁晓秀一张纸,上面注明这是一个临时居住证明信。梁晓秀让宋福禄问办事员,是不是40天后就可以办理外国人的身份证了。那个办事人员说40天后就可以办理。宋福禄又问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对方回答说,拿到正式身份证之前,不能离开法国到第三国旅行。
40天快到了,宋福禄给区政府打电话,预约办理外国人身份证的时间。区政府让他们一个星期后去办理。一个星期后,他们如约来到区政府,办证候厅里坐着不少白种人,黑人,再加上他们两个黄种人,世界上的三大人种都全了。终于轮到他们了,走进屋,交材料,填表格。最后,一位女办事员告诉他们回家等着,警察随时有可能上门查看梁晓秀是否住在她登记的那个住址。
宋福禄问身份证什么时候能办下来。对方说他们一批批办,所以要等一、二个月时间。
梁晓秀的身份证终于出了麻烦。他们到区政府办证后,一直等到了两个月,梁晓秀的临时居留证的有效期过了,但依然妙无音信。又过了几天,他们的信箱里来了一封警察局的法文公函:请你梁晓秀于8月20日到警察局来一趟。在法国办理外国人居留证,办证人必须有固定住所,而核定这个固定住所的任务就落在了片警的头上。警察随时会上门查看办证人是否确实住在这个房子里。8月20日一大早,他们到区政府警察局,把信递给一个值班警员。那人看了一眼说,他们楼下找杜曼女警官。
下楼,左拐右转,终于找到了那位女警官。她看了信后,用法语说了一句话,还打了一个手势,转身进了办公室。梁晓秀那时只会几句法语,没听懂女警官的话。宋福禄也没听清楚。女警官是什么意思呢?让他们跟她进办公室?她是从柜台后面的门进去的;他们总不能从柜台上跳过去进她办公室吧。找来,找去,找到一个侧门。
推门进去一看,满屋是警察在办公,哪儿有杜曼警官呢?梁晓秀左右搜索着,杜曼警官先看见了他们。她快步走过来,一堆法语抛向梁晓秀,梁晓秀根本就听不懂。女警官的表情非常严肃,很生气的样子。她又来了一通法语,并示意梁晓秀出去。宋福禄听懂了女警官的话:谁让你们到办公室来的!你们怎么随便进警局的办公室呢!
宋福禄悄悄把警察的话翻给梁晓秀听,梁晓秀一听就火了,说她还没把事情搞明白,她怎么能出去呢?
宋福禄问女警官,梁晓秀什么时候可以办身份证。
女警官似乎没有耐心解释,示意他们出去,她转身就要走。
梁晓秀急中生智,让宋福禄要女警官的电话,准备回家后给她打电话。女警官指了一下警察局公函上的电话号码。梁晓秀抄下来那个号码。
他们带着一肚子气从警察局走出来。宋福禄直骂:这他妈的什么逻辑!话都不让人说,就把人赶出来了!这他妈地是什么狗屁警察!
这下倒好,得罪了警官,身份证的事石沉大海,无影无踪。回到住地,宋福禄情绪低落,一句话也不想说。
“你倒是说话呀,福禄。”
“我能说什么,我又不是办证的人。”
“那总得想办法呀。”
“想什么办法?没办法可想,就在家等着吧。”
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消息。梁晓秀想不能就那样傻等着。他们应该找房东咨询,把情况和房东说清楚,说不定房东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宋福禄把把证的过程讲了一遍,房东说那个叫杜曼的警察就是负责他们那片儿的警察。她到他们的住处看过,恰好那天他们不在家,所以就给梁晓发了一个函,叫梁晓秀到警察局,警察要核实一下。说白了,她就是想证实一下,梁晓秀是不是住在这儿。
“那我不是去警察局了吗,怎么还不行呢?”梁晓秀说。
“你是去了。她的意思是,是你呀,行了,你回去等信儿吧。”
“可是我哪知道她当时是这个意思呀。”
“那不明摆着吗。她看见你了,就行了。你还冲进人家办公室──警察的办公室可不是随便进的啊──去跟人说理。她可能还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人。能不生气吗?一生气,就不给你办了呗。”
“不办?我看她还不敢。我手续齐全,凭什么不给我办理证件?”
“我看你还是等着消息吧。”
过了两天,梁晓秀觉得不对劲,他们傻等着没用,她便想请房东出面和他们一起到警察局找杜曼警官。到了警局,房东和杜曼警官解释说,这位梁小姐是新来的,她不懂法语,可能有些误会。前些日子,她接到警局的通知后,就和丈夫一起来警局找过杜曼警官。现在她的这张临时身份证明书已经过期,而她要在里尔长期居住,希望杜曼警官给予办理有关手续。
女警官说:“我先给她开一张条子,她到区政府把临时身份证明书延一下。”
“那正式居留证,什么时候能办?”宋福禄赶紧问道。
“我过几天把这位小姐的材料送到区政府。你们就等区政府的通知吧。”
于是他们又到区政府办理延期手续。区政府的回答是:先延期居留证明书,等他们接到警察局的正式通知后,给梁晓秀发一封信。那时她再来办身份证。
梁晓秀拿着那张延期的居留证明书,回到家。4个月过去了,她还没有拿到正式居住证。看来,这居留证身份证还真遇到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