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莲泷这般忠心事主的丫头,是夫人的福气。”曲嬷嬷上前来帮着谢鸾因掖合了被褥,“只莲泷到底还年轻了些,若是有个经事的嬷嬷在周遭看着,那便是最好不过了。只老奴掌着这府中中馈,又上了年纪,不便再随着大爷外任。富春家的到底不是夫人的陪嫁,只怕夫人用着也不甚贴心,而且,大爷好似对富春另有安排,他最是个体贴的主子,只怕也不会让他们夫妻分离……也好在,莲泷虽是年轻,但好歹是成了亲的,只有个孩子,难免让她分心……”
曲嬷嬷絮絮叨叨,倒果真是真心诚意为谢鸾因着想。
谢鸾因不是那不识好歹的,自然解了心中芥蒂,亦是真心实意道谢道,“多谢嬷嬷一心为我设想,左右,我们如今还在京城待着,便有劳嬷嬷,让我多想两天您老的福吧!至于往后……我再想想法子就是。”
曲嬷嬷说的,也是理。莲泷虽是妥帖,但到底有孩子要顾,也没有经事的嬷嬷老沉,经由曲嬷嬷一提,她倒是想起了一桩她一直想问的事来。
等到莲泷回来,她便招手将莲泷叫到了跟前儿,“你早前说,李妈妈自赎其身,随着她儿子和媳妇儿回了自个儿家,应该就在京城吧!你可知道她家在何处?”
莲泷没料到谢鸾因会突然问起这个,神色微微一怔,方答道,“知道。姑娘是惦记着李妈妈?要不,奴婢去看看她?”
“左右这两日也无事,你引路,我想亲自去看看。”说来,她与李妈妈已经多年未见,那时,以为今生再无相见之日,却没料到,还有重逢可期。
“是。”莲泷应了一声,转过头去,没有瞧见谢鸾因朝她望来的,有些狐疑的目光。
要去看李妈妈,怎的莲泷脸上没有半分欢喜?难不成……她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逼仄的胡同,弯弯曲曲,两侧的房屋低矮,经过一冬的冰雪积压,不少已有些破漏,雪水化了,积在地上,一汪一汪的水,和着地上的泥土,看上去,满地的泥泞。
马车早已不能通行,就停在了胡同口,一路步行而来,谢鸾因虽不是因着被污了的鞋子和裙摆,却是越走,眉峰皱得越紧。
“我记得,那时母亲待李妈妈她们自来不薄,李妈妈家里略有薄产,有田地,出事的前几年,还置了一间两进的小院子么?怎么……”
不过短短几年,却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方?
莲泷显见是知道内情的,是以,之前她才会提议她来看李妈妈,听到谢鸾因要亲自来时,面上才会非但没有喜色,反倒有些忧虑。
到了现在,想瞒也是瞒不下去了,只是,莲泷刚刚张嘴,什么都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一阵喧闹声打断了。
“秦管事,秦管事,你等等!你有话好好说啊!”一个妇人追着另一个,从旁边的一个破烂的木门中钻了出来。
前面的一个,一身衣裳齐整干净,后面那一个,却是一身邋遢,满面谄媚,伸手将前面一个拦住,便又是咧开嘴道,“秦管事,你看……我们已经打交道这么些年了,从来没有给你找过麻烦,就这一回,你便原谅则个,不能因为这一丁点儿的错,便坏了我们家与您们锦绣坊这么多年的交情吧?”
“一丁点儿错?”那秦管事嗤笑一声,“谁都知道,茧绸最是娇贵,你手这般粗糙也就罢了,怎么能直接去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