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草棚下低语交谈声渐渐地消失了,只有远处近处那些趴伏在草丛忠、停留在叶尖上的各类虫子不只疲倦地鸣叫着。
连续几日来的奔袭消耗的不只是体力,所见所闻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他们的精神。
到了这会,也鲜少有人还有心思闲聊,那些风尘仆仆却脸上带着汗渍的将士们都是一脸的肃穆,沉坐在凉棚下、树阴旁。
闵柏涵脸上的自嘲一直挂在嘴边,但眼中深重的戾气却半分都没有减少,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
他的这副模样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突然癫狂了一样。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见惯了鲜血,甚至见惯了死亡。
生与死也不过是刹那间的事,但这中间所隔的,却是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但战场上的厮杀远没有疫症这等虎狼之症来得更为直白,他们甚至想,人命还不如这些鸟虫更为强悍。
天灾人祸,世道如此,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可那些鸟虫仍旧能安然无恙,甚至在这炙烤的艳阳下不知疲倦地嘶鸣着。
他们也都知道,前方的瑜城等待他们的并非只是暴起的乱民,更有那令人望闻生畏的虎狼之症。
若说沙场上刀剑无眼,但凭借自身的武力和智谋,还尚能留的一命苟延残喘,可他们知道,一旦染上疫症,便是已无药石可医。
什么喝药减缓疫症蔓延,不过是安抚人心罢了。否则,这沿途中那些随处可见满目疮痍的死尸又为何?那些组织村民焚烧尸体的行径又为何?
这才是杜绝疫症蔓延的正确途径……可瑜城呢?瑾瑜王爷又是如何处置?否则又怎么会有乱民暴起?
通往前方的路就在脚下,可这一条路已经并非只是通往瑜城的评判者之路,更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生死路。
想到这些,闵柏涵脸上的自嘲笑容渐渐地敛起,整张脸紧紧地绷紧,像是在压抑着心中翻滚的火气一般,又像是在压抑着心底的恐惧一般。
对于疫症的恐惧唤起了他对继续生的无限渴求,他是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本该受万人景仰直到登上独一无二的太子之位。
这天下间的大好河山还等着他去临幸,他不该,像老三一样可能葬身于此。
呵呵,老三也真是一个蠢货!明知有效控制疫情蔓延的行径便是把所有染上疫症、或出现病症之人囚到一起一把火焚烧了事。
可他偏偏,为了自己一点可怜又可笑的仁爱之心,相信那几付汤药能控制疫情……
结果呢?不仅整个瑜城这么大范围的疫情没控制住,自己也染上了疫症不说,又闹出民乱这么大的事情来。
到最后,却要他这个无辜之人来收拾烂摊子……
“瑞王殿下是千金之躯,难道朕的三皇儿就不是千金之躯了吗?同为朕的皇儿,缘何朕的三皇儿能做到,他身为兄长就做不到?”
……
“……他若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也就罢了,这份殊荣他不要自会有人要!”
这一声声带着讥讽和冷意话,一直在闵柏涵耳边回响。
呵呵,他的好父皇,在关键时刻想起了他这位被禁足在府近三个月的皇儿,他应该感到庆幸和欣慰才是。
可父皇,却是让他来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