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掩盖的事情太多,我必须得小心,我把酒吧后面屋子的被褥全部清洗,那上面有乔姐的气息。我们要转移战场,主要在附近宾馆约会,免得留下痕迹。她也不需要再来酒吧门口等我,她只需要在宾馆开好房间等我,我到时候会去。要知道我有多小心吗?乔姐连我的车都没坐过,一丝头发的遗留,都会带来后果。
小心翼翼,如踩钢丝般刺激。
它是如此快乐,在负罪感中前行,堕落也是一种力量,魔鬼魔法和魔力,它们本是一体。
迟早要结束的,所以,我俩都在珍惜。
当然,结束是那么的自然,对话是那么的平静。
“姐好高兴,小庄,你尽量让我快乐,我知道。”
“我也快乐,姐,单纯的,只是快乐。”
“你让我知道,我还没老,张哥要回来了,就这几天。”
“经理也要回来了,就这几天。”
“你抱着我睡,我想在你怀里睡一觉。”
“睡吧,姐,弟永远都在。”
这种结束,是因为我们都明白,我们的关系不可持续,从一开始,我们都对结束有准备。分手,没有恋恋不舍,因为我们知道,指不定哪一天,我们又会再见。
这是没有目的的关系,只有性,快乐,以及对过去的想念。这是注定要分手的关系,我们都明白。
经理回到酒吧的时候,我其实已经习惯了在酒吧站台的生活。但突然回到家中没事,反而显得我很孤独。
我曾经有过一阵冲动,想到上海,找小池。虽然我自惭形秽,也没资格挽回什么,但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当时,我的心意,她那么可爱,那么美丽,那么神圣,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她给我的美好,我没资格拥有,我永远不会忘记。
但是,与乔姐的重逢,让我有点自暴自弃。与小池既然是灵魂的相交,那么,我告诉了她这次与乔姐的事情,她会不会对我更加失望?我要不告诉小池,那叫什么灵魂的忠诚?
犹豫彷徨过后,是自我的解脱:我根本没有资格检讨自己的灵魂,我失去了高贵,还怕什么堕落。算了,现在的我,只配及时行乐。
安慰自己的理由是强大的,古人不是说过:食色,性也。对于我这个山村穷小子来说,白居易伟大而高不可攀,他的享乐他的生活,不也有歌颂爱情的机会?不也有万人景仰的资格?道德,从来不是人生追求的目的,只是众多成功者中少部分人的个人爱好,不必自我苛求。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看吧,那镀金的天空中,挂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现在读起这句诗,显得那么滑稽。
温州暂时不想回了,因为过十来天,班长跟我约好,要去山果居,听那些所谓民间占卜气功高手们的神吹。跟妍子打电话,她最近身体反应比较大,预产期就在两个月内。我跟她说,在北京还有些事,得逗留一段时间。她说:“哥,听你的,我只是想你。”
其实,在那一刹那,我还是挺感动的,我曾经真心把她当妹妹,对她的疼爱没有假过,在今天,她身体最难熬的时候,她想我,我回答:“我也想你。”
挂完电话,我自己笑了笑:男人的话莫当真。
我突然思考到一个哲学问题:男人的话为什么不能当真?
(读者莫怪,这哥们正因为喜欢胡思乱想,才走上隐士这条路。他的脑回路特殊,自己做了错事,还喜欢找理由。编者注)
这个问题太宽泛,如果缩小外延,就是:男人对老婆说的话为什么不能当真?
我们都有这个经历,说真话是很容易的,因为不负担解释的后果。说假话却比较麻烦,因为有可能要用十倍假话的内容来解释,并且这一大堆假话需要在逻辑上自洽,表情上自然,语气上顺畅,动作上协调。这是一个技术含量很高、比较烧脑的事业。女人的直觉是比较灵敏的,况且是最了解你的女人。为什么男人们还乐此不彼呢?
这里首先排除炫技的成分。在一些音乐会上,尤其是独奏或独唱时,有单纯炫技的片断,比如器乐演奏中,突然出现一段频率快、跳跃大的一长串音符时,再看看乐手陶醉在自以为是的复杂演奏中,那就是炫技时刻到来了。中国歌手喜欢在做假声区拉长音、外国歌剧演员的花腔女高音,都有炫技的意思。与音乐表达和主题关系不大,技术本身成为亮点。相声演员表演绕口令或贯口时,犹如口腔体操般的复杂炫技,也抬高了这门语言艺术的门槛,自娱娱人,没什么错。有的谎话成性的人,你不必听他说的内容,只是听他把一个瞎话能够自圆其说,就觉得他不简单。这是技术的炫耀,是一种能力,甚至是一种美。
但普通男人,在老婆面前说假话的风险是很大的,冒着极大危险去干的事,要么很有价值,要么不得不这么做。
从价值上来说,快乐的诱惑,如此巨大,来自身体本身最原始最直接的需要,甚至可以上升到美的程度,很有价值。家庭能够给予的,也就是你将失去的,这叫机会成本。我有时在想,如果我特别有钱了,我就不需要老婆,像原来那个温州富翁一样,带几个女人周游世界,还有随时换掉的自由,人生该有多么辉煌。当然,这也会让你的生活失去底线和根基,变得无足轻重,甚至,当你老去,身边甚至没有一个值得依靠和相信的人,这是你的失去。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句话有点靠谱。
不得不说谎,也许更接近大多数人的情况。这得从婚姻制度的作用与矛盾来分析。
男人,天生是多性伴侣追求者。所有哺乳动物动物界,基本都这样。所以我佩服古人,把没底线的性攻击的人,叫畜牲。只要有条件,男人都会这样干,就像富人的三妻四妾,就像皇帝的后妃成群。那么,婚姻和忠诚,一夫一妻的道德,是如何形成的呢?这不自然,也反人性。
人要生存,首先得解决食物问题,这是第一位的。食排在色的前面,绝对正确。那么,婚姻制度是如何产生的呢?在母系氏族,甚至父系氏族的早期,人类没有今天的婚姻制度。后来产生的基本原因,是剩余财产的产生。一旦有了剩余财产,就得考虑分配问题。从男人的角度来讲,自己和老婆的剩余财产,得用来哺育自己的后代,这就要求女性忠诚。反过来,男性也必须对女性忠诚,女性不愿意老公把应该哺育自己孩子的财产,分给别人。在男女拉锯战的漫长岁月中,夫妻忠诚的义务形成了道德。所以,婚姻制度本质是财产制度,血统纯粹性保证基因纯粹性,也让财产转移和继承有了实质的生理上的意义。这一切,组成了家庭财产关系,以及附着在这层关系上的道德和制度。
但这里有个漏洞,一个男人拥有的财产越多,就越有多妻的可能。因为他能够提供更多的哺育条件,在基因传承上就更具有优势。但这个优势不能无限扩大,因为过分地挤占底层男人的性权利,会导致革命。为什么要命,因为基因就是命。
那么,人的本性冲动在这种财产制度中,是不自由的。受财产制度的约束,后来的,所谓道德,都是副产品。
婚姻制度的束缚,导致很多人企图突破它。人生赢家的普遍,是你拥有了几多女人。家庭婚姻制度会消亡吗?从这个意义上说,会的,当财产制度消亡的时候。或许共产了,真的会共妻?原始社会,不就这样吗?
“眼前的问题很多,无法解决;可总是没什么机会,是更大的问题。我突然看到了你正看着我,脑袋里闪出的念头,是先把你解决。”
崔健,这段歌词,很真实,很原始。他接着唱到:“虽然我脑袋里的问题很多,可是多不过那看不见的无穷欢乐;虽然我与你之间没有感情,可我每次吻你都要表现我的狂热。”
呵呵,畜牲。
但这里却透露出一个信息,没有感情,冲动何来?除了单纯的荷尔蒙、多巴胺,还有没有形而上的东西?
我觉得有,就像我与乔姐的最开始,吸引我的,是探索。男人的好奇心特别严重,当遇到吸引自己而自己又不熟悉的东西时,难免要跃跃欲试一番。
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动力,也是原罪的开始。我们对所有不太熟悉的异性,都有探索的本能,许多人不知死活地追求,结果好奇害死猫。
其实有什么好奇的?时间长了,不就都知道了吗?“我望着你,曾经望不到底;谁知进进出出才知道,是无边的空虚,就像这儿的空间里。”
所以,喜新厌旧,是男人的第二个本能。
也有掉进旧情出不来的,也有一生只思念一个人的,也有精神恋爱如柏拉图的。但记住,他们是极极少数,他们有神、有病,或者,他们是圣人。
反过来说,大部分男人不偷情,就过完了一生,基本上只有几种情况。一、灵魂交融的独特性,导致选择对象的唯一性,这属于神的范畴,我和小池曾经可能达到的预期。二、对方不断升级更新,每天给你一个新的人,你天天享受更换配偶的快乐,天天享受神秘性。那是你没摸透她,这叫愚忠。三、没条件没机会,有身体的、有物质的、有环境的、有历史的等等,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反而成了假道学,鼓吹道德的原因是,他们自己没法不道德。四、怕失去已有的。也许家庭太好,恐惧是人类最基本的感情。如果对现在拥有的珍惜,恐惧失去家庭带给自己的一切,就对偷情保持了高度的警惕。这就是,有贼心没贼胆。五、不准备有性,回避所有肉体和爱情,这是圣人。
思想是个好东西,可以减轻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