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唐觅蕊的时候,他总是有点过度反应了。
总是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看上去和往常一样从容,没什么破绽。
唐觅蕊不知道,他有多害怕会惹怒她,让她一个冲动和不爽之下改了主意,突然不想回国了。国内最近给他的压力很大,几乎每天都有几十封的邮件催促他回去,他已经有些扛不住,没有办法再继续和唐觅蕊花大量时间耗费了。
一直以来他都顶着巨大的压力,背负了外界重重困难和质疑,给她时间,给她清净的环境,给她足够的反应时间,等着她回心转意。
他又不愿意轻易放她走,总希望能把她留在身边的时间……越长越好。
眼下,终于等到了。
桓景说不出自己心情如何,隐约间好像比刮到了一张几百万的彩票更加高兴。心脏跳出胸膛。
扑腾扑腾,扑腾。
扑腾,扑腾扑腾。
他努力稳住这边的对话,听到那边的唐觅蕊终于达成了共识。
“那行吧,那就先这样吧。我们国内见。”
桓景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另外一只手攥着手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无波无澜。
“我为你安排最近的航班。”他说。
“不用了。”
唐觅蕊摆手。
“我有个朋友正好也回国,我和他顺道一起走,我们在国内再见面就好了。”
桓景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你一回国,等着你的肯定是记者的闪光灯和簇拥成一团的粉丝。”唐觅蕊想到这个画面,只是觉得淡淡讽刺,“我要是和你一起走,你希望我也跟着你被上各种头条和热搜么?”
桓景顿了一顿。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早晚会公开关系的。”
“别,”唐觅蕊打断,“我可没敢这么想,我不过是你们桓家的玩物罢了,也是你桓景想要就能到手、想丢就能打发走的附属品,早晚有一天会被厌倦了丢出门,何必要这么兴师动众,把自己这么当一回事呢?”
桓景又是淡淡蹙眉。
这样的措辞,显然也是让他不高兴的。
但他什么都没说、
毕竟明天,这个女人就要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
“国内见,晚安。”
唐觅蕊说完就挂下了电话。
桓景的手微微颤抖,虽然那边是一片嘟嘟嘟的忙音,可他还是对着乱糟糟的忙音声,轻声回应了一句:“……晚安。”
多么久违,这样的问候。
&
……
第二天,唐觅蕊准点到了机场。
“我准备了这些,这是回国之后可以用上的,这些是原本就从国内带过来,这么多年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的,还有这些,这些是下飞机的时候能披着的衣服……”
叶俊哲带了大包小包,两三个行李箱。
看着叶俊哲那么多东西,再回过身看看自己只背了一个包出门,外加牵了一个小团子,她的心里忽然有一宗一言难尽的感觉。
在国外这么多年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实在少之又少。每一次搬家的时候她都会发现,一个人真正要用到的生活必须品其实很少,一个行李箱就可以装够,多出来的都是欲望。
这样的欲望,在一次一次的搬家中,归纳,丢弃,归纳,再丢弃。到最后,她已经不会在新家中搬太多无用的东西进来了。
冥冥中她是有感觉的,她还会继续搬,搬得颠沛流离。
托运了行李,过了长长的安检,她透过贵宾等候室的透明玻璃门,看到了里面交叠着一条腿,正在喝咖啡的晏谢辰。
晏谢辰对面坐了一个男人,大腹便便,西装领带,看上去应该是什么生意伙伴。
两人相互交谈,偶尔还彼此一笑,但更多的时候晏谢辰显得有点漫不经心,时不时看看手腕上的手表,而对面的西装男人脸上则挂上了讨好的笑容,时时刻刻都非常投入,观察着晏谢辰的反应。
在等飞机的时候也能遇见生意伙伴,顺便寒暄两把,唐觅蕊对此很是不理解。
不过,这样的才算是上位者该有的气势吧?
那种坐在里面,双腿交叠,不疾不徐笑起来的样子,绝不是一时的扮演就可以完成的。
那种优雅和漫不经心,来源于一种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阅历,学识,自信,底气。
这是真正有权利的人才能掌握的底气。而她这么多年都始终停留在“小人物”的阶段,她永远在做赔笑的那一个,始终不知道坐在桌子对面的滋味。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
晏谢辰的眼睛却在灯光下很明亮。
他说:“放心,从今以后,我会把你打造成一个全新的人。”
对此,唐觅蕊不知道话里面是几分真几分假,但她多少清楚,自己要成为一个全新的人,很难。
她的人生已经被限制了死死的。太多的条条框框,太多的牵绊,让她无法无拘无束地自由发展,成为那个想要成为的人。
晏谢辰多多少少,还是在高估她吧?
这么想着,她就坐上了飞机。
起飞的那一刻,看着脚下的一片土地,她的心情复杂。
再见了,这里。
或许很快就会回来,但也或许永远不会回来。
这里会成为她人生很短暂的一个节点,这个节点很快就回过去,变成一段回忆起来都有些模糊的插曲。
“小蕊,其实能和你回国,我真的很开心。”身边的叶俊哲开口。
“我不是因为你回国,而是去解决一些……在国内始终都没有了结的事情。我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
叶俊哲:“我明白,但是一想到以后想要看你就能方便很多,还是觉得很高兴。”
唐觅蕊一回头,看到第一次坐飞机的小团子正在卖力地抠着自己的座椅。
抠抠抠抠抠抠抠抠。
不知疲倦。
唐觅蕊忽然又想要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回到国,是不是还会见到那个……
她相当讨厌的男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