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名叫殷菱的姑娘才能够意识到自己所背负的责任,重新做回倪帘。
傅申望着如此温柔地为他沏茶,宽慰着他的殷菱,心中涌起异样的冲动。
眼前的人,还是那么美,美得超凡脱俗,淡如云烟的眼神中依然没有刻骨铭心的红尘爱恋,然而对他却做着一个贤淑的妻子该做的一切,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切。挑灯夜读的时候红袖相伴,与他而言是何等快慰。
盈盈一圈烛光下,她温婉的侧脸,让他情不自禁拥她入怀。
即使是她百般顺从,即使她如此乖巧懂事得令他心疼,即使她决绝地跟了他来,她眼角的一抹淡漠还是像一支悬在他心头的匕首,随时可能刺入他脆弱的心。他总是害怕她离开,害怕她的人就像她眼神中的那点缱绻和挣扎会如烟云般消散一般消失不见。
毕竟她对那个将军的情,曾经那么深地刺痛了他。
“朕相信你的才干,只是你也要保重身体,那些责罚便是走个形式,也是无妨。”抚摸着她的秀发,他吻着她的头顶。
“臣妾明白分寸。只是臣妾在想,每日诵经礼佛,菩萨总也会关照些。”说着她叹道,“臣妾不能过问政事,是以不能为皇上分忧。”
“菱儿说哪里话,有你这份心朕就很满足了……”他把脸埋在她微馨的发中,喃喃道。
“……臣妾会觉得自己很无用。”她顿了一下忽然说道,仿佛在犹豫什么。
“何以如此觉得?”
“臣妾是个……无能的皇后。”她淡淡道,有些自嘲地微微笑,“战火纷飞哀鸿遍野,所谓的母仪天下也不过是在祈求上苍保佑他们。”
“否则又能如何呢?”他亦苦笑。
殷菱听出他语气中的苦涩,终于忍下了后面的话。
她本想请缨率兵,然而却终于在礼法下屈从。
便是没有皇后亲自带兵打仗的先例,恐怕傅申也不会允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傅申的变化倒是令她有些讶异,她本以为他不会对她倾注过多的关心,是以从未抱有任何期待。她曾以为傅申对她不过是对占有欲,没想到他现在待她,比她想象得好太多。
正是这种关心和这种怜爱,才让她说不出亲自率兵的话,至于妄论政事之罪,更是她触碰不得的禁地。
其实也好,如果不能亲临沙场,便不用与……见愁为敌。
眼神有了些微的涣散,随即如常。她心中暗骂着自己,到了此刻她居然还会想着见愁,她是何等的不守妇道的女人。
“已经晚了,臣妾不便叨扰,这便回宫去。”她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轻声说道。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犹盯着她收拾起茶盘的身影。她看见他一脸舍不得的神色,忽然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不同于爱情,然而却温暖了她的心。
或许作为相伴一生的人,除了他是君王,无法一心一意地只爱她一个以外,他无可挑剔。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心中的暖悄悄染上了一层雾。
第二日殷菱便前去佛堂领受跪罚,并在那里抄写经书。虽然手下人纷纷劝说她让她不要如此认真,说皇上待她如何情真意切,切莫跪坏了身子,她只是面容淡淡,婉拒了宫女太监的提议。并不想落人话柄,她亦自觉有错,况且她的身体本就比普通人强壮些,跪了也不会有什么打紧。
皇太后对她的赏识在意料之外,亦让她受宠若惊。想必自己失忆的事皇太后也有所耳闻,那么三番几次提及自己儿时旧事以及与傅申的往事便是想要她早点想起那段记忆,虽然她并不记得任何事,这位皇太后对她的疼爱她看得清楚,平白间便添了几分好感。
傅申登基之后,皇太后做主为他纳了几位嫔妾,念傅申对倪帘一往情深,再加上怕倪帘性子高洁,总有些心高气傲,与他人共事一夫总归不妥,是以并未封妃,嫔妾的地位也是很低,后宫之中可以说是皇后独掌大权。
说到底傅申是相信着殷菱的,尽管不是毫无戒备,却也放心地把整个后宫都交给她治理。她明白对于一个君王来说,信任是多么难得和奢侈的东西,而一旦辜负了这种信任,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自己的性命。
殷菱入宫时间并不长,对宫里的礼法约束正如她曾料想的一样感到无奈,更令她感到由衷的疲累。她本性爱自由,却也克制,虽然她不喜欢宫里的限制和规矩,然而她却也表现得中规中矩,滴水不漏。虽然繁文缛节不为她所喜,幸而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学东西也是很快,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她明白自己年纪尚轻,许多事考虑起来都欠周到,是以事事虚心请教。人道净帘皇后谦和有礼,又是德才兼备、才貌双全的女子,想来定是上天感念皇上对皇后的一片深情,以及皇后如此贤良淑德,才会让失忆之后的皇后回到皇上身边。更有人说这是一个好的兆头,虽然洛国突然来犯,似是流年不利,然而皇后大难不死,说不定在两国之争上亦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