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少数人知道的,关于净帘皇后和洛国少年将军的一段往事,知情者自是在皇帝的授意下守口如瓶,不敢提及半点。
有的时候看见皇上和皇后的恩爱情状,他们甚至会以为皇后和敌国将军的那一段情,不过是一个杜撰的梦境。
比起在宫中的日子,殷菱倒是更喜欢抄写经书。四下里安静地氛围于她而言很是适合,若不是长久地跪着感觉到膝盖有些酸麻,她倒觉得抄写经书的日子反而更好。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整日,她写字写得很快,然而本来她的字是行云流水一般的洒脱而又不失娟秀,想到抄写经书定要认真虔诚,是以写得端正了些。边写边在心中默诵着经文,惟愿造福天下苍生,随时间推移愈觉心态宁静,连午膳和晚膳都不喜用得太过油腻荤腥。
就这样度了一日,觉得心下空明宁静,十分安详。她理了理笔墨,活动了一下跪得有些酸了的膝盖,想要站起身来,却感到腿上一麻,有些使不上力。虽然宫女为她垫了很厚的一层褥子,跪得久了还是会腿麻,倒是并不痛。入夜之后感到有些冷,她不由往手上呵了呵气,按摩着双腿的时候感觉触手冰凉,显然是跪得久了腿也凉了。
宫女看见她行动有碍便上前来搀,她稍微有些回避。她本不喜欢和人接触,更何况这些宫女太监对她来说都是如此陌生,她甚至能看到他们眼中不加太多掩饰的疏离。他们于她而言不过是路人,他们对她的服侍和恭敬都是因为她是皇后,而并非出于真心。她并不知道她还是倪帘的时候,便只和苁蓉一个下人交好,而不希望其他人靠近。
她明白在宫中想要活下去便要用尽各种手段,所以她不怪他们对她并不忠诚。
也许有些人就是皇太后的眼线,也许有些人在伺机等着抓她的话柄,她都知道。
淡漠地扫过那些被功利染红了的脸庞,忽然有什么吸引了她的眼。
一闪而过的,好像是她熟悉的眼神。
一瞬间她以为是她抄了太多经书而眼花看错,直到那个有着她自以为熟稔的眼神的太监搀住了她的胳膊。
对上那双恳切又孤寂的眸子的时候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眸光渐渐沉下去,她任由那个宦官搀着她坐下,没有推辞。
仔细看了一眼他的陌生侧脸,或许并不陌生,这人在宫里服侍她也有一些时日了,只是她无意要这么多人照料起居,下人的名字她便也索性不记。
然而过目不忘的本领还在,她确定这张脸和那双熟悉眼睛的主人的容貌并不相似。
他的手微微发着抖,她菀尔一笑,问道:“你叫什么?”
“……小柱子。”并不是她想象的声音。
她忽然很想笑,这种开怀是她进宫以来所没有的。
“死奴才,娘娘问你话,回话前要先说‘回娘娘的话’!”身旁宫女疾言厉色地喝骂道。
“是。”答得漫不经心。
“你们都下去吧,留小柱子一个就好。”她故作轻松地说道,以前她每次都只留一人服侍,是以并不令人生疑。
看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讶然,她敛眸不语。稍微有些迟疑地,他解开了衣怀,把她已经冰凉的小腿放进自己的怀里。
她也是一怔,正拿不准该不该把脚收回来时,他温暖的手掌在她的膝盖上打转,力道刚刚好,酸麻的膝在他的温柔按摩下渐渐恢复了温暖和知觉。尽管有些尴尬,她仍是不敢动,生怕被什么人看见生疑。
她匆匆看了一眼门外,确实没看到什么人,便低头对正为她按揉着膝盖的男人道:“我记得宫里没有小柱子这个人。”
她说得很轻,近乎耳语。她没有自称本宫,她亦不知道宫里有无小柱子这人,她只是在赌自己的直觉。
如果她认错,也实在是她眼拙。
虽然有十足的把握确定他是冒牌货,却依然忐忑不安。
“明明有的。……娘娘忘记了。”说到娘娘的时候他垂下了眼,却仍旧让她捕捉到了一丝犹豫。“是吗?我倒是想叫你小竹子。”她笑起来。这个傻瓜,有哪个宦人会在她不自称本宫的时候吃惊一下或者提醒一句,又有哪个宦人有这么好的耳力听见她几不可闻的问话。这么说她猜对了,这顿时让她有种猫耍到手的耗子的感觉。
“……娘娘想说什么,奴才不知。”明显看到他眼里慌乱的失措,她叹了一口气。
终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她坐正了身体,幽幽说道:“宫里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来呢,滕署?”
跪伏在她脚下的男人眼中蓦然震惊,两人沉默良久,滕署开口道:“怎么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