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跪坐下来,一边将文房四宝放置在木案上,一边神秘兮兮地道:“刚才,奴家出去拿文房四宝时,听见她们说,又有人的手没了。”
贺远一听,惊道:“难道,这平康坊内真的闹鬼?”
元曜一头雾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贺远道:“轩之,你有所不知,最近这平康坊内,先后有一些娘子和乐师的手不见了。”
元曜一惊,道:“谁如此残忍,竟砍掉人手?!可有报官?”
夜来道:“不是砍掉,是手不见了。”
元曜懵了,道:“什么叫手不见了?”
夜来颤声道:“就是一觉醒来,手没了。没有伤口,也不疼痛,手就没了。有人丢的是左手,有人丢的是右手。前街‘牡丹楼’的玉露,后街‘百花轩’的乐师小君,还有对面‘温柔乡’里弹琵琶的的阿道,都是这样没了一只手。刚才,又听说‘牡丹楼’里一个护院一觉醒来也没了手。这八成是鬼怪作祟,真是吓死人了。”
贺远促狭一笑,捏住夜来的手,道:“夜来,你要小心你这白嫩的柔荑也没了。”
夜来吓得脸色煞白,笑道:“贺公子不要说笑了,怪吓人的。”
元曜十分奇怪。平康坊是饿鬼道的地盘,鬼王带领一众恶鬼盘踞其中,摄人生魂,食人血肉。他经常从坊间传言之中听说有人横死在平康坊,有人消失在平康坊,可唯独没有听说谁在平康坊里丢了手。
元曜心中好奇,想回去问一问白姬,跟贺远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借口还有事,要先告辞了。
贺远见元曜要走,便把元曜拉到一边,笑道:“轩之,我最近手头不宽裕,你能不能借我几两银子?等下个月初,家里送钱来了,我再还你。”
元曜一听,急忙把刚才拿到的五两银子拿出来,递给贺远。
“小生出门匆忙,没带银钱,这五两银子是刚才卖香料所得,进贤你先拿去用吧。”
贺远把银子收入衣袖,笑道:“多谢轩之。”
元曜告辞离去,回缥缈阁了。
西市,缥缈阁。
夏日昼长,闲来无事,离奴懒洋洋地倚靠在柜台边吃香鱼干。白姬在里间的贵妃榻上睡午觉,还没醒来。
元曜刚一进门,离奴便翕动鼻翼,道:“有酒味……书呆子,叫你去平康坊跑腿送香料,你倒去喝上花酒了?”
元曜连连摇手,道:“离奴老弟,小生只喝了一杯清酒,并未喝花酒。”
离奴竖眉,大声道:“什么?你还真喝酒了?!”
元曜解释道:“小生在平康坊偶遇一位昔日同窗,多年未见,他乡重逢,故而一起叙旧,喝了一杯。”
“就书呆子你事多,爷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同窗……”
“那是因为离奴老弟你未曾入书院读书,所以没有同窗。”
“嘁!读书有什么了不起的!对了,卖香料的五两银子呢?”
元曜摇头晃脑地道:“小生借给那位同窗了。他手头紧,独在异乡为异客,没有银子傍身,十分艰辛。”
离奴一拍桌子,道:“什么?你把五两银子全都给了?!五两银子可以买好多条鱼了!借条呢?利息呢?归还日期呢?”
元曜摸头,道:“还要这些东西么?小生没要进贤写借条,也没有利息,更没约归还日期……”
离奴骂道:“坏了,坏了,五两银子没了!那可是五两银子啊!死书呆子,你喝花酒喝昏头了吗?!”
元曜道:“离奴老弟,这银子又没丢,等进贤手头宽裕了,就会还小生的。还有,小生没有喝花酒啦!”
离奴骂道:“呸!这年头没有借条,谁会还钱?这五两银子肯定是打水漂了!都怪书呆子你喝花酒喝昏了头!”
元曜大声吼道:“小生只喝了一杯清酒,没喝花酒!”
离奴一愣,掐腰骂道:“死书呆子,反了你了!看来真是酒壮怂人胆,你还敢吼爷了?!”
元曜一下子泄气了,解释道:“小生没有吼你,是你无理取闹。”
元曜、离奴大声吵闹,惊醒了午睡的白姬。
白姬打着呵欠,一脸怒容地从里间飘了出来。
“大热天的,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们在吵什么清酒花酒?看来,你们是想喝毒酒了。”
元曜、离奴立刻闭了嘴,安静如鸡。
白姬神了一个懒腰,望了元曜、离奴一眼,道:“你们在吵什么?”
元曜还没开口,离奴赶紧告状,道:“主人,书呆子去平康坊喝花酒,把卖香料的五两银子花了。”
元曜急忙道:“白姬,你休听离奴老弟胡言!小生只是在平康房偶遇一位昔年同窗,一起喝了一杯酒叙旧。因为他手头颇紧,找小生借钱,小生便把五两银子借给他应急。”
离奴道:“爷哪里胡说了?不就是书呆子你喝了一顿酒,花出去五两银子吗?”
元曜道:“虽然都是一顿酒,五两银子,但离奴老弟你说的,和小生说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离奴还要吵,白姬打断了它,道:“好了,好了。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点小事,都别吵了。”
离奴道:“主人,书呆子花的可是五两银子呀!”
白姬笑道:“那是轩之的银子,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吧。”
元曜一惊,道:“此话怎讲?”
白姬笑道:“这五两银子我会从轩之的工钱里扣,还会算上利息。换一句话说,从这个月开始,轩之半年内都不用领工钱了。”
离奴幸灾乐祸地笑了。它化作一只小黑猫,跳回柜台上吃香鱼干去了。
元曜呆呆地站着,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