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乐融融的温馨晚餐仅过去不到一小时, 这座普通的日式二层住宅, 便成了地狱般的情形。
客房本在二楼, 挨着洋子房间和主卧,但眼下这个情形, 让客人再住二层不太合适。
原容从进屋便十分在意玄关旁的漆黑储物间, 便询问是否可以在那里停脚, 神木田太太想了想,同意了。她从二楼收拾了几套备用被褥下来, 菊国这类老式住宅一般在榻榻米上打地铺, 倒也方便。
黑猫蜷缩在储物间角落, 见到生人进入,并没有出声, 只是瞪着圆圆的两只金色眼瞳望着这群不速之客,在神木田太太吆喝下, 缓缓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神木田夫妇已然无心招呼客人, 疲倦的让四人自便。
神木田太太纤瘦身影摇晃着离开储物间, 看着十分教人心疼。
原容注意到,房间门口,约莫小腿位置, 用彩色蜡笔随意写了一个汉字。
“茜……?”原容蹲下身仔细观察, 皱眉,“有什么含义吗?”
“是那只猫吧, ”秦仲铮想了想, “日语里‘茜’的发音就是Akane, 这家小姑娘还挺有童心的,给猫的小屋还写个名。”
想到洋子的惨死,即使她只是个小世界剧情人物,原容心中也忍不住一阵压抑。
他挥散心悸,开始打量起这座房间来。
从这,便能看出这家人十分考究来。
本以为漆黑的储物间应肮脏杂乱,却意外的整洁。房间十分小,三个大男人想睡开就得睡姿良好。像奥德伦特一米九的大高个,想伸开手脚必须小心碰头。
房间里堆着小孩子的旧家具,贴满泛黄贴纸的旧课桌,受潮裂了大口子的小衣柜,以及20世纪型号的大屁股电脑。
“这对夫妻真的很爱女儿,”秦仲铮感慨,“她小时候的旧家具都这么细心保留着。”
“是啊。”
原容轻轻打开老旧到似乎下一秒就会碎裂的衣柜,一声无比尖锐纤长的吱呀怪叫,将在座的三人吓了一跳。迎面一阵霉味扑面而来,原容闭上眼咳嗽几声。
保管的确实好,虽然因储物间不见阳光阴冷潮湿,霉味挥散不去,但内里没积尘。
“这是……”
秦仲铮凑过脸来看,在衣柜里,有几套旧衣服。
一套黑色制服,不过袖口、衣角磨损起球严重,估计是替换下来的旧校服。另一套却是白蓝相间的水手服,背面印着“国立春森高校”。还有一套尺码小了的运动装。
“国立春森?”秦仲铮吃惊,“这是我这个身份所在的学校。我记得洋子……”
原容也不解:“洋子应该是私立清和女子高才对。这校服不是她的。”
“不,”一直沉默的奥德伦特突然出声,“是她的。”
奥德伦特正在调查旧书桌,他的面前摊着一片纸片碎屑。仔细拼好后,他示意原容过来看。
一张私立清和女子高的转学申请书,简介写着,国立春森高校级部前十,获奖若干,要求转学,而署名处不知为何,只写了洋子的洋,写子字时,后面不小心滴上了大滴墨水。
“这估计是她填写申请,没写好留下的废本,”原容总结道,“看来,高一时她在这个公立学校就读,高二转学到了私立女子高。”
“她为什么要转学?”秦仲铮不解,“她这不已经取得了级部前十,想必老师都很喜爱她。这时候再转学,重新经营同学关系,多麻烦。”
原容笑笑:“你不懂叛逆期的女生。原因可能有各式各样,被抢了男友啊,一次成绩失利丢脸啊,被同学孤立啊,都可能成为心理脆弱高中女生的转学原因。像洋子这种性格,估计从小被娇宠的受不了气。而以这家人宝贝女儿的程度,估计也不会阻挠她。”
他话锋一转:“既然有这信息,她的转学兴许就是一个线索。试着想下,她最可能因为什么转学?”
秦仲铮眨眨眼:“转到女子高中,就不会因为恋爱问题。”
原容颔首:“也不会是因为成绩。”
“那就是同学关系不好?”
“很有可能,”原容点头,“被宠坏的任性小公主。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也说得过去。那么,假设她被孤立、欺凌,在这种青春期,很可能造成心理疾病。”
联合到【支线任务】中的“救救洋子”,好似有了方向。
但……
如何救她?他们甚至走不出这条街,洋子也已经惨死。
“咱们会不会完不成【支线任务】了,”秦仲铮苦笑,“早知道一开始就盯梢重点人物的,这下可好,目标已经死了。”
原容叹口气,闭上眼,揉揉疲惫的太阳穴,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咚——”的一声巨响。
这声音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仿佛就在鼓膜旁充满恶意与嘲讽的炸裂,讥笑在座三人的愚蠢与羸弱。
下一秒,温热浓稠的液体高速旋转着溅了原容满脸。
不……不要……
原容心悸着、颤抖着,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生怕视网膜望见最坏最恶的真相。
那温暖的液体轻轻从额头一路蜿蜒滑过鼻梁,在潮冷空气中逸散了热量,然后冷冰冰的坠到原容惨白的下巴上,发出细微而恶意的“啪”的一声。
他甚至能感到液体逸散温度,冰冷滑腻的黏在衣服上,皮肤上恶心的质感。
“秦哥……奥德……”
“我还在。”
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从背后环住他,带来无限暖意与安全感。
原容感到身子一瞬软了下去,将自己压在牢牢支撑他的,可靠而沉稳的队友身上。
“你还活着,”他听到自己哭一般颤抖的声音,“秦哥他……”
“节哀。”
原容猛地睁开眼睛,电灯神经质的白光狠狠照亮了视野,一瞬视网膜刺痛不已。
眼前,大片大片的血雾完整泼洒在整间储物室,甚至这座不大储物室的墙上、低矮的天花板上。细碎的血滴呈喷射状,像远远望去的曼珠沙华花田,妖冶而诡异。
地上,秦仲铮方才站着和他讨论的地方,一堆巨大的饼状肉沫。
原容抑制不住干呕出声,可他没敢吃餐桌上的东西,也没喝水,只是胃里翻滚反呕着,像一只大手狠狠攥住脆弱的内脏,倾吐着胃酸和胆汁。
奥德伦特心疼的拍着他的背,将他掰过视线:“想些别的事情,放松。”
“你让我怎么放松!”原容低声咆哮出声,他悲痛不解的望向面色一如既往平淡如水的高大男人,“奥德,你就没有感情吗?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前一秒还在和咱们一起探索的队友!你就……从来没有为他们感到痛苦过吗?”
原容一直很崇拜奥德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