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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受欢迎的餐厅吗?”绿真口水又控制不住啦,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顾客量与美味程度绝对能成正比。

“就肯德基家乡鸡啊,要排老长的队,幸好我有朋友快排到了,咱们赶紧过去来得及。”小伙子说着就脱外套,一副再不走就没位子的急切。

崔绿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美国快餐“肯德基”,她在美国见过许多家,也被田恬带着进去尝过,年前听菲菲说北京前门也开了一家,一开张,生意就火爆得不行,排队的人能排一两公里嘞!

她因为已经吃过了,没觉着有多特别的,就没去赶新鲜。

“走吧,别愣着了,今儿食堂不开火。”

好吧,绿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绝,毕竟才第一天上班,又是热心帮忙的师兄,心道,去了自己先把钱付掉,就当她感谢他们吧。

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刚走到门口,胡峻看见绿真跟在他们身后,一愣,这是干啥?

“胡队也去吗?那正好一起,咱们吃肯德基家乡鸡去。”当然,小伙子能这么大方邀约,是笃定胡峻不会去。胡队是什么人呀?不回家的时候那都是顿顿吃食堂,食堂没开火那就买馒头包子,别人还就个咸菜,他直接吃白的!

要不是知道他在北京有四合院,开着吉普车,妹妹也在舞蹈学院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济特困难呢。这么扣索的胡大队,肯定不会去吃肯德基家乡鸡,听说一顿就得花半个月工资呢!

哪成想,胡峻用眼神示意绿真,得到肯定答复后,立马说:“行,等着,我去开车。”

其他人大眼瞪小眼:这……这还是胡大队吗?

开车倒是挺快,十几分钟就到了,远远的看见排了老长的队,大人们井然有序的排队,门口有一座白人老头儿的雕塑,应该是创始人肯德基上校,孩子们饶有兴味的,好奇的摩挲着……这还是工作日呢!要是周末,那还不得人山人海?这不,因为人太多,听说刚开业那几天还出动了公安维持秩序。

绿真悄悄吐吐舌头,咱们国家的人,手里闲钱是越来越多啦,为了吃个洋快餐这么拼,许多家长都是上着班请假来的。

他们去到的时候,帮忙排队的人刚好叫到,大家簇拥到前台,仰着脑袋看服务员身后的牌子。跟绿真在美国见过的比起来,这里的品种和图片都十分单调,连汉堡包都没有,只有吮指原味鸡和鸡汁土豆泥,再加菜丝沙拉……可饶是如此,还是看得大家直咽口水。

服务员穿着灰白色工装,头戴黑色帽子,正在抱怨客人太多,都没时间上厕所。

绿真见转角楼梯不断的有人上上下下,奇怪道:“楼上还有吗?”

“有啊,二楼桌子比这儿宽敞,三楼是办喜事的。”

“办什么喜事?”

一群人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她:“小崔你还不知道吗,三楼是办婚宴的,能在肯德基里办场婚宴,那可是北京城里顶顶有面子的事儿!多少人排队还排不到呢,我一哥们,从年前就开始预约,到现在还没排上号……”

崔绿真张口结舌:“??”这不就是一家快餐店吗?

其他人见她居然是真不知道这么重大的“新闻”,都奇怪的问她是哪儿人,听说是石兰人,心里顿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咋这么巧,跟胡大队是老乡?

“去年开业的时候估计你回老家了,那盛况……啧啧啧,我以后要是能在这里头办婚宴,就是少活两年也值了,可惜啊,就咱们这点工资,一家子来吃一顿就没咯。”

这时,大家才发现菜品旁的价格,本来还兴致高昂的准备大吃一顿,谁知套餐上标着“73元”,吓得谁也不敢点餐了……基层警察的工资也才一百块啊,这谁敢点?一顿饭就吃出去两天工资!

大家面面相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喂,哥们你们还吃不吃啊?不吃别挡道,咱们可拍了三个小时队呢。”后面有人大声喊道,身旁的孩子早按捺不住跑到点餐台前,扒拉着台面,踮着脚尖流口水,那舌头伸出来,舔吧舔吧,都快馋死啦!

一路叫嚣着要请客的小伙子,顿时臊得面脸通红,“吃,怎么不吃,你催啥呢?”可终究是下不了狠心,七块多呐!

总这么傻站着不是办法,绿真问:“一份套餐有多少?”

服务员指指牌子上的图片,“就这么多,一人不一定够吃。”

“啥”说要请客的小伙子顿时吓傻了,“七块三毛钱,一个人还不够吃?全聚德烤鸭也没这么贵吧?”

服务员可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惊诧和质疑,面不改色的解释:“这是总公司规定的价格,美国比这还贵呢。”

其他人纷纷咋舌,两块小小的吮指原味鸡和一份土豆泥居然就七块多钱?七块钱能买六斤猪肉,能买两只活鸡,还能买一只香喷喷全是肉的大烤鸭,六个人足够吃了,他们这儿居然还不够一人份?这不扯犊子嘛!

美国人的工资跟他们一样吗?

年轻人们顿时吆喝着要走,“咱们换一家吧。”虽然没面子,可钱包不受罪啊。

带头请客的小伙子害羞得满面通红,本来想在警花跟前充面子,人家小崔好容易才请动,还连胡大队也来了,怎么能灰溜溜回去呢?

忽然,胡峻掏出一张灰紫色的百元大钞,且不说他的大钞是刚发行的,有多么稀罕,多么土豪,一张就代表了一个星期,单他说的话就那么壕!“给我们来一百块钱的。”

众人大惊,“胡大队不好不好,咱们才不稀罕吃鸡呢,晚上上我家,让我妈给大家烧怎么样?”

“对对对,我们都不爱吃这玩意儿。”其他人连忙附和,开玩笑,一口气吃掉胡大队一个月工资,以他这么扣扣索索的小气鬼性格,他们也不忍心啊。

胡大队可是吃馒头都不舍得就榨菜的人。

胡峻不出声,把钱递过去,服务员一看,赶紧收下。

众人傻眼了,吃不是,不吃也不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胡大队也想在小崔警花面前出风头?可别啊,要是他出马了,那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于是,虽然花了一百块,可在同事们眼里,胡峻依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大家嘴上吃着,眼睛瞟着他,努力想要找出他对警花献殷勤的证据。

别说,还真发现不对劲了。

他从包里掏出纸巾,第一个先递给小崔……关键是,胡大队啥时候开始出门带纸的?你给就给吧,怎么能只给小崔,不给兄弟们呢?他们不是人吗?

最后只剩一个鸡块,大家都眼巴巴看着的时候,他居然问也不问一声,直接把几块给了小崔,还温柔得要死的问人家:“还要吗?吃饱没?”

众人:“……”我们还要,我们没吃饱啊胡大队,你忘了跟我们才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

不过,他们也没时间再观察了,因为刚回到单位,就接到案子。准确来说也不叫接到案子,是两家人吵架,吵到刑侦大队来了,还是大队附近居民区的邻居,左右只隔着一堵墙。

本来,他们不管这些鸡毛蒜皮邻里吵架的,这是民警的工作范围,可这两家人吵架的由头实在是太大——一千块钱!况且,双方纠集的人口实在太多,都快把接待大厅挤满了,他们不得不好好听听,双方到底在说啥。

案情其实很简单,就是两户姓李和姓王的邻居,多年的老邻居老街坊了,老李和老王也常相约着下象棋遛鸟啥的,谁家多蒸几个馒头都会给另外一家送的。去年,老李和老王相继死亡,两家人关系渐渐疏远了,最近小王拿着一张欠条找小李要钱,说是他爸老李欠他们家的。

可小李声称父亲死前没有说过欠钱的话,老李一辈子老实憨厚,不可能欠钱不还,也不可能临死都不说……更何况那数额该巨大无比,一千块呢!

相当于老李在世时一年多的退休工资,明摆着是小王故意伪造的欠条,想要骗钱。

可小王也冤枉极了,“这钱本来我们也不知道,是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的,白纸黑字,还有两位老爷子的签字和手印,我们才上他们家问一声就被骂得狗血淋头,凭什么欠债不还啊?”

而且,老王的老婆也信誓旦旦的说:“我老公年轻时候确实有一笔钱花得不明不白,那还是我公公因公牺牲后的赔偿款,当时问他他愣是不说……”

欠条上的借款时间就在领赔偿款后一个星期,倒也对得上。

两家人都觉着自个儿有理,各自纠集了亲朋好友闹起来,不知道谁说“不服上刑警队去”,就来到了门口。

那时候借钱也不汇款,都是直接给的现金,想要通过资金流向查是查不清楚的。更何况,老李老王都死了,即使按了手印也没用,根本比对不出来,唯一可以确实存在的就是借条。

“都别吵,两家各出一个人,来看看这欠条上的字是不是你们自家人的笔迹。”

小王小李上来看,欠条主体是老王写的,最后签名也是他,小李也指认,他爸名字确实是他爸的笔迹。

这可就难办了,双方依然各执一词,王家要债,李家不承认。胡峻被他们吵得不行,昨晚加班到大半夜,现在太阳穴都是“突突”的疼。

光明用手肘撞他一下,“师兄你忘了,咱们绿真小师妹不是学笔迹鉴定的吗?”

这不,绿真穿着警服,把借条拿过来看了看就摇头,“上头有三个人的字迹。”

“啥?小同志你啥意思?三个人是说……”

“对,借条是真借条,只不过被第三人修改过。”她指着老李老王的名字,“老李确实欠了老王钱,名字是他签的,欠条也是他写的。”

李家人不服,“怎么可能?我爸要是欠了钱他怎么可能不说?看时间都十几年前的事了,他那么老实一人,不可能赖一千块的账!”

“我可没说是一千块。”绿真又指着写金额的地方,“最后一个零明显是其他人加上去的,虽然也是旧墨水印,纸张也是旧的,甚至跟前头两个零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张借条写得十分不规范,跟小孩子闹着玩似的,同时也说明老王老李当年感情之深厚,借款数据只有阿拉伯数字,后来人随便在上头加一两个零,金额就能翻十倍百倍……所以,一到十几个字的大写多么重要啊!

王家人不服,“怎么可能?这欠条是今年才从我爸遗物里找出来的,不可能被人修改过,小同志你可别胡说。”

绿真轻轻笑了笑,拿出一张白纸,裁成八个小方块,递给王家八个人,“麻烦你们写下自己名字。”

众人都知道,这就是想要比对字迹,看那字是谁写的。八个人心思各异,有的从容,有的淡定,有的慌张,也有的偷着乐,不管什么,反正在这么一大群公安眼皮子底下,谁也不敢说不写。

很快,见大家都写好了,绿真也不急着收回,而是看了看各人神情,“再请大家翻过纸,在背面写阿拉伯数字8、9、6、0。”

几分钟后,她收回八张小卡片,随便看了一眼,扬起一张卡片,“王二宝是谁?”

站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绿真看着他写的几个数字,“0”是弯弯曲曲的,像刚学字的孩童一般,其他三个数字也有点狗爬,可矛盾的是,背面姓名却写得挺不错,“难为你把阿拉伯数字写这么难看啦,好好的干嘛篡改你爸的欠条呢?”

王二宝脸色一红,“小同志别瞎说,我哪有,我怎么可能篡改欠条。”可他四处乱转的眼珠子,紧张得手足无措的小动作,已经说明一切。

“真的没有吗?”绿真把借条和他的字放一起对比,“欠条上最后一个零,它的起笔是从左下三分之一开始的,收笔则在左二分之一,跟你写的0、9、6、8有相同的运笔规律,而借条前两个零,由左上三分之一起笔,说明书写习惯完全不一样……由此可知,这三个零不是同一个人同一个时间书写的。”

其他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不就写个阿拉伯数字吗,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

绿真继续扬了扬两张纸,“你自以为造价造得天衣无缝,可同样是陈旧纸张,陈旧墨迹,不同的年份还是有区别的,墨色深浅、墨汁渗透程度都不一样。”可惜,这得在显微镜,至少也是高倍数放大镜下才能看出来。

对于造假的人来说,这就够了。

王二宝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低着头。

胡峻见状,立马大喝一声:“坦白从宽,王二宝你现在老实交代还来得及,一旦李家报案,公安机关立案侦查,你的行为就属于诈骗,高达一千元的诈骗,最高可判十年,你……想好了吗?”

王二宝结结巴巴,“我……我……我说,别抓我,我不能坐牢……还要跟对象结婚呢。”既有害怕,也有委屈。

其实,作为王家第二个儿子,这张欠条他早几年前就见过了,当时觉着一百块要是能要回来,也够家里买个大件儿,可父亲觉着李家这几年正是经济困难的时候,突然去要债会让他们家雪上加霜,老邻居又病着,怕加重他的病情。

当时没要,二宝也是心血来潮,信手涂鸦,在上面加了个“0”,心想反正父亲不要,那欠条就废了,他拿着玩儿吧。

谁知没帮他成家立业,父亲就撒手人寰,他谈了半年多的对象刚到谈婚论嫁的节骨眼儿上,未来丈母娘要求必须有台彩色电视机才同意他们结婚,他四处借钱无果之后,这才想起那张欠条的事儿。反正零加也加上去了,正好一千块拿回来,兄弟俩每人分五百,够他买台电视机了!

这才有他假装“不小心”从遗物里找到借条的事儿,全家人如获至宝,简直是天大的惊喜啊,当天就去邻居家要钱……他以为,以李家的老实巴交,只要他拿出借条,这事就妥了,谁知李家兄弟几个不认账。

这不,他更没想到,这事会扯到刑警队来,最想不到的是,里头一个小小的女警察居然这么厉害,能把他小小的信手涂鸦的一个“0”,扒得底裤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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