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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猜猜我几岁?”多米诺晃着酒杯。
“25?”封新耸了耸眼镜。
“哈哈,低了。”多米诺晃了晃手指。
“30!”麦文杰笃定地说,“我看女人年龄很准。”
“还是低了。”多米诺笑着说,“好了,都别猜了,我刚满34。”
就在大家一片“怎么可能”“看上去好年轻”“完全看不出来呀”的惊叹声中,肖宇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你不会还是处女吧?”
“这真是本年度对我最大的侮辱!”多米诺气急败坏地抬起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肖宇的肩。
全场哄笑。
“对了,忘记给大家介绍了,这位美女,可是作家哟。”肖宇笑着说。
“作家呀?”封新惊讶地说。
“其实算不上,之前出过几本书而已。现在就是给杂志写写情感小专栏,也会接一些剧本,反正就是做一些和文字沾边的活呗。其实被这位大摄影师认出我真的挺意外的,因为我已经两年多没出书了,朋友都叫我过气大龄女作家。”多米诺自嘲道。
“嗯,我是在大学的时候读了你的《当我们混在北京》,印象挺深的。
当时你来找我拍照的时候,我就想,不会真的是那个作家吧?她为什么不用本名而要用笔名呢?是多想让人认出她来呢?”肖宇玩笑道。
“我不用本名,是因为我本名太不堪入目了。我曾去过派出所两次想把名字改掉但是未遂。”多米诺无奈地摆了摆手。
“你的本名叫什么?”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张翠芳。不准笑!”多米诺做了一个“stop”的动作。
“咳咳,我想,你还没有结婚和你这个名字有很大的关系。”麦文杰忍着笑说。
“确实,我不敢想象一个正常的男人在说出‘翠芳,嫁给我。’时不会笑场。”肖宇帮腔道。
“去你们的!Forgetit!Rightnow!”多米诺边说边举起酒杯。
一杯酒下肚,多米诺的话匣子似乎也被打开了,她举着酒杯,笑着说:
“你们想听听我相亲的故事么?那绝对是我过去这三十多年里最精彩的一部分了。”
“快说快说哈,是遇到很多奇葩男吗?”沫丽丽兴奋地问道。
“不只这些。”多米诺神秘地摆了摆手,然后说,“话说我去年相亲的一个男生,是在豆瓣里一个叫作‘大家一起来相亲’的小组里认识的。我们约在一个颇有文艺氛围里的咖啡馆见面。靠,可别说,那个男生长得还真不错,特别像淘宝里的那种韩版模特,而且皮肤还特好。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挺聊得来的,之后,他约我去看电影,不是去电影院,而是去那种地下的录像室。”
“放……那种片子的么?”肖宇忍不住笑了。
“并没有,放地下文艺片。整整两个小时的黑白片啊,除了最后男主角自杀,其他我一个情节都没有看懂。”
“货真价实的一个‘豆瓣男’!”石头在一旁吐槽。
“问题是,看完电影后,他主动邀我去他家坐坐。”
“高潮部分来了。”
“他家很小,是那种SOHO型的单身公寓。房间里没有沙发,他就说,那你就躺在我床上休息一下好了,我去帮你倒杯水。然后,我们两个人就一起躺在床上聊天,说实话,当时我满脑子都在幻想他的T恤下面是不是藏着六块腹肌,至于聊了什么,现在全然不记得了。我们闲扯了一会儿,他突然说要去换衣服,然后去了衣帽间。”
“重点来了,重点来了。”沫丽丽很激动地敲着筷子。
“他衣帽间的门是毛玻璃,我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肉体在衣帽间里若隐若现,我已经在幻想他是不是换了性感的小内内呢?或者……更重口的?然而,什么都不是,他穿着一套粉色的珊瑚绒睡衣从衣帽间里走了出来。”
众人哄笑成一团。
多米诺继续说:“他边走出来,还边说‘今天和你聊得真开心,真想和你再聊上一整夜,要不,今天你就不要走好啦’,他打开了CD机,然后就和我一起躺在了床上。那音乐很轻缓,也很熟悉。我问他:‘这是什么音乐来着?’他慢条斯理地回答我:‘这是《断背山》的原声配乐,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啊,原来真的是……好基友啊!”桌上的人异口同声地说。
“然后呢?你一定很抓狂吧?有夺门而出吗?”肖宇笑道。
“没有,然后我就和他躺在床上,我们就真的聊了一夜。后来,他就正式地成为了我姐妹团中的一员。”
“所以,男人去死,好基友才是王道。来,干杯!”多米诺边说边举起了酒杯。
一大桌子人有说有笑,一顿并不丰盛的晚餐却吃得格外愉快。酒足饭饱后,雅楠起身收拾碗筷,多米诺一挥手:“谁都别动,今天我洗碗。”
“太好了。”肖宇赖倒在沙发上,“本来和文杰约定的是,他做饭,我洗碗。”
多米诺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折腾了起来,肖宇拿起一根香蕉,撑着肚子懒洋洋地走到厨房口,边剥边说:“嘿,说实话,真让你洗碗还挺不好意思的。”
多米诺没有回应。
过了好久,伴着“哗哗”的水声,多米诺突然说:“其实,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这样子,在每次吃晚饭之后,给那个男人洗碗。”
厨房的暖色灯光照在多米诺身上,肖宇转了个身,他背靠在墙壁上,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有点想哭。
他走回客厅,一手把香蕉皮扔到垃圾桶里,然后顺手拿起沙发上的手机,一个未接来电,点开,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给我打电话做什么?”肖宇有些纳闷,他忐忑地回了过去。
“嘟——嘟——嘟——”电话接通了。“肖宇啊?”依旧是如此冷静的声音。
“姐,怎么了?”肖宇低声地问。
“刚才怎么不接电话?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我后天来杭州。”
“来……来几天?”肖宇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确定,可能一年。”
“一……年?!!”肖宇两眼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说起肖宇的姐姐,这个故事有些曲折。虽然自打肖宇有人类的意识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但是,他和肖霈——也就是他的姐姐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是的,当肖宇一岁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闯进了他的生命当中。
这对肖宇和肖霈来说,都不是秘密。
“你知道吗?你爸爸在你6岁的时候就和你妈离婚了,我妈妈在生我的那天难产死了。后来,你妈妈和我爸爸结婚了。”
那年,肖宇8岁,肖霈12岁。肖霈边翻着一本童话书边说,她说话的口气就像说“等下陪我去买雪糕”这样平淡。
“那……我爸爸为什么和我妈妈离婚?”肖宇战战兢兢地问。
“因为你爸不要你妈了呗,你爸是浑蛋。”肖霈漫不经心地说。
8岁的肖宇愣住了。那个城市的夏天特别闷热,肖宇坐在地板上用勺子吃着半只西瓜,他的额头爬满了细细的汗珠。沉默了几分钟,他突然捧起那半只西瓜,然后狠狠地往往肖霈的头上扣了下去。
“我爸不是浑蛋!”
不是同一个妈生的,所以,她终究和自己是不同的。从很小的时候,肖宇就明白了这一点。当他们上小学的时候,每个新学年都会选拔新的班干部,肖宇对这些毫不在乎,可肖霈会在深夜对着墙壁一遍又一遍地背演讲稿。学校在每年元宵节都会组织灯笼大赛,肖宇和同学随便糊一只就算完事。可肖霈却可以在家折腾一个星期。学校大大小小的竞赛,只要肖霈参加,她就必定会出现在前几名的名单里。
用三个字概括肖霈的人生就是:“不能输”。
同样用三个字概括,肖宇的人生信条就是:“无所谓”。
最能体现肖宇“无所谓”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介意别人把她和肖霈进行比较。尽管从小到大,无论是老师还是亲戚,甚至同学,他听了太多的“好好向你姐学学”这样的话,但是,对于肖宇来说,Whotamacares!因为,在他看来,其实,肖霈的人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她每天都活在各种各样的压力下,她并不自由。就算她次次年级考第一,考上好的大学,找到好的工作。但是,她快乐吗?她的人生里,充斥着的,永远是那些她没有得到的。
他永远也不会懂肖霈把“得不到”视为她人生的意义。是的,他和肖霈太不同了。
然而,肖霈也非常不屑肖宇所谓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生态度。
大学肖霈学习的是当时最热门的金融管理专业。而肖宇选择的是摄影专业。
当肖霈听到弟弟的决定的时候,非常不屑地说:“摄影?靠拍照片就能赚大钱的,有几个?”
“但是我喜欢。”对于肖霈的反应,肖宇完全在意料之中。
“我告诉你,肖宇,一个失败和不负责任的男人才会把兴趣作为他的职业来做。”肖霈字字确凿,不留余地。
“我不要你管。”这句话,当他面对肖霈那张冷冰冰,如同钢铁女强人的脸时,还是没能说出来。
“喂,我刚到萧山机场。不用,不用来接我,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大概40分钟后到你工作室的小区,你到小区门口来接我。嗯,好,拜拜。”
电话里,肖霈的声音如同机关炮。
“我姐来了。”肖宇合上手机对石头说。
“我……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你姐的气场会把我淹死。”石头吐了吐舌头。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地下作坊。”肖宇瞥了石头一眼。
40分钟后,当肖霈拖着一只精致的小行李箱,走进肖宇的工作室时,冷冷地说了句:“这是你的工作室?怎么像地下作坊?”
“姐,你要不先回酒店去休息。”肖宇咽了一口口水。
“我不住酒店,公司给我安排了公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至少要在杭州待一年。”
“怎么把你调到杭州来了?”
“老总的安排。说实话,我在杭州既没有人脉,而且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是直接可以升到总监的职位,我才不愿意离开北京。而且,你也知道,我刚在北京买了房子。不过,听爸说你在杭州办了工作室,就也想过来看看。”
“好了,你现在把你工作室的项目表拿来给我看看。”肖霈往沙发上一靠。
“啊?什么项目表?”肖宇一愣。
“肖宇,你别告诉我,你办这个工作室都没有个计划书、项目表什么的。”
肖霈白了肖宇一眼。
“谁让我是地下作坊呢。”肖宇咧了咧嘴。
“不和你开玩笑,我看这里就两个人,你和那个谁?哦,不重要。作为一个摄影工作室,连专业的化妆师、公关接待员都没有,而且,我看你的价目也不比一般的影楼便宜。对于你的工作室还能坚持到现在,我非常佩服。”
“我们主打的是文艺和个性,那些影楼能和我们比么?再说,请化妆师、业务员是要付工资的……”下面那句“连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卡在嘴里,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不管是走什么路线,你都需要专业性。该有的硬件条件还是要有,其实你的这些问题,我早就预料到了。这张卡里有20万,你拿去,作为你工作室原始投资基金。”
“开什么玩笑,我不能拿你的钱。”肖宇惊讶地说。
“闭嘴,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你也叫了我二十多年姐了。我不希望自己的弟弟一事无成。这20万只是我对你的投资,等你盈利之后可以慢慢还给我。最后,我想告诉你,如果你不拿这笔钱,你一定会后悔。所以……”
肖霈把一沓厚厚的信封塞到肖宇的手里。
“你真以为这个世界上存在那么多白手起家的神话吗?就算有,也轮不到你。马云也是在他西湖边的别墅里创办淘宝网的。20万不算多,说实话,我对你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就当给你拿去吃个教训。”
“好了,下午我还有事。等晚上有空了我再约你。”肖霈拎起包,准备告辞。
27岁的肖霈,俨然一副商界女强人的模样。她不光自己“要赢”,也让自己的弟弟“要赢”,总之,她不允许失败与自己有任何关联。
她拎着包走进电梯,肖宇的脸消失在了电梯口。
“肖宇,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尊心在这个社会上并不能给你换来什么。但是,请保持你的天真,因为,我会帮你。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有能力帮你。”
肖霈在电梯间里静静地想。
华鼎山庄,沫丽丽躺在客厅的大沙发上,百无聊赖地不停按着遥控器。
王婶张罗着餐厅的菜。
“少爷,下来吃饭吧。”王婶在客厅里对着楼上喊。
“我上去叫他吧。”沫丽丽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她走上楼,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了庞轶的书房。
庞轶坐在书桌前,他像是没有意识到沫丽丽已经进门似的,依旧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黄昏渐近,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他只开了一盏台灯,柔软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站起身,扭灭了台灯,然后轻声地对沫丽丽说:
“下楼吧。”
他的声音,在一片昏暗之中,显得有些哀伤。
“不知不觉,4年过去了。可我还总是会想起你,没有来由地,莫名其妙地想起你。很多时候,我都幻想,你已经死去,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总是这样说服自己。知道吗,其实我很恨你,也恨这个世界。”
就在刚才,庞轶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段话。
那天晚上,肖宇坐在床边,对着那张存有20万元的储蓄卡发呆。他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客厅里去倒了一杯水。
麦文杰坐在客厅里,悠闲地冲着一杯咖啡。
“这么晚还喝咖啡,不怕睡不着啊。”肖宇说。
“我人特怪,不喝才睡不着,呵呵。”麦文杰笑着说。
肖宇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说起了今天肖霈给他20万的事。
“才20万?”麦文杰的回答差点让正在喝水的肖宇噎住。
“问题不是多少钱,而是我该不该拿!”
“当然要拿着啊!”麦文杰斩钉截铁地说,“她又不是给你20万当零花钱,再说了,这笔钱,对你的工作室确实有帮助。唉,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文艺青年在想什么,你觉得如果不拿你姐的钱你就获得了自尊了吗?并不是!这和自尊没关系。别想太多,这只不过是资源的合理分配和利用。”
“资源的合理分配和利用?”肖宇纳闷了,每次和麦文杰对话,总能对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造成不小的冲击。不过,他很清楚这一点,他的工作室需要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