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路清楚孙前进这一声唉是什么意思,孙前进是张敏钊在南州时提起来的,他本来只是湖东县的一个副县长,能坐到国土局局长这样重要的位子,没有张敏钊是不可能的。所以,孙前进也铁了心跟着张敏钊,就是张敏钊离开南州后,他也一直跟得很紧。市里有些领导早就想动孙前进了,无奈张敏钊在前面发话,谁都撼不了。孙前进当然盼望着张敏钊能更快地上去,但是,他这一声唉,却又含着许多的莫名的无奈。
突然,孙前进问程一路:“秘书长清楚李仁为什么到纪委吧?”
“这……”程一路一时不好回答,干脆马虎了。
“这是张省长打招呼的”,孙前进说。
这倒是有些让程一路吃惊,张敏钊打招呼让李仁到纪委,这看似不合情理。在南州,谁都知道,李仁是张敏钊的嫡系。李仁当建设局长,是南州少有的几个狠局长。没有多少人能动他。上次研究时,任怀航突然提出李仁到纪委任常务副书记,程一路也感到很让人费解。后来他想任怀航也许是为了让关鹏到建设才先把李仁下了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张敏钊又为什么突然要提出将李仁调出呢?
程一路想问孙前进,但是不好开口,倒是孙前进说了,“李仁在建设太多年了,有些问题不太好说。而且可能有牵连。张省长这是爱护他啊!”
程一路这一下明白了,而且程一路还更深层次地想到张敏钊上一次专程秘密地回到南州的目的。李仁到纪委后,按理他是应该有想法的,但是每回上班时在大院里碰到,李仁却总是高高兴兴的,好像捡了便宜一样。以前,关于李仁和建设局的检举信也是不断。奇怪的是,李仁一离开,这些信好像一夜间统一消失了,再也没收到过一份。想到这,程一路不经意地笑了笑,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担忧。
叶开回来了,孙前进问是不是就去。程一路说当然。车子就往省政府开。昨天晚上,程一路已经打了电话,问了婶婶,知道张敏钊今天在省城。程一路的车子是有省政府大院的出入证的,所以直接开了进去。上了三楼,到张敏钊副省长办公室,一问张省长果然在,程一路就让秘书进去通报一下,说南州市委的程一路来了。不几分钟,秘书出来,请程一路进去。孙前进也要跟着,秘书却说张省长只请了程秘书长一个人,你在外等着吧。孙前进眨巴了下眼睛,心里有些不太高兴。程一路进去,张敏钊问了情况,立即道:“这个事情很敏感,现在不要再找了。省委正明书记已明确表态,要严肃处理。一路啊,你先回去吧。有办法我自然会照顾的。”
程一路听张敏钊这样一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但是张敏钊毕竟没有把话说死,就说明还可能会有办法的。
张敏钊问了问张晓玉在澳洲的情况,程一路一一地说了。又问道南州几个老同志的身体,程一路说基本上都还不错。张敏钊有点感慨,“这样最好啊,无官一身轻!”
程一路不知道张敏钊为什么有这样的感慨,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就是不提南州最近发生的黄川案件的事。秘书进来,请张省长上去开会。程一路马上起身,道了再见,就出来了。张敏钊也跟着出来了,见着孙前进,一愣。孙前进已经上前喊了声张省长,张敏钊说:“你也来了?一路刚才怎么不说?这不,我要去开会了。”
“省长忙,我们也走了”,孙前进说。
张敏钊就送程一路和孙前进到了楼梯口,自己上楼开会去了。孙前进对程一路说:“张省长好像比上次更瘦了。”
在车上,程一路将张敏钊副省长的话告诉了任怀航,任怀航在电话里嗯嗯了几声,然后说:“你就在省城,我马上过去。”
时间才下午三点半,程一路让孙前进在和平大酒店开了房间,自己却和叶开出去,到发改委了。齐鸣主任正在,见着程一路,说了几句话就问黄川的案子怎么样了。程一路说光天珍在办这个案子,保密得像铁筒一样,一点风都不透。齐鸣说:“我可听说黄川在里面把什么都说了,牵连到了一些人,省里正在考虑。”
“我也听说。不过也有人说黄川什么话也没说,一个人扛了,而且现在问题也就只出了财政大楼上,黄川的家人已将钱退了。”
“如果这样,要好些。唉,现如今,一个萝卜连出一片菜地,人心不稳哪!”
程一路没有做声,齐鸣望了望他,小声地说:“我还听说敏钊省长……”
“敏钊省长……”
“啊,不说了,不说了,道听途说而已。”
齐鸣很快茬开了话题,说到刚从非洲回来,那里的土著民族活得自在。“个个都是真实的,虽然戴着面具。我们没有戴面具,却经常显得不真实。一路啊,有时候我真后悔进入官场哪。半夜想想,当官是最没有意思的事。”
程一路笑道:“连齐主任都这么说,我们当官就更没意思了。”
“哈哈,我也只是说说。跟你说。在外人面前,还不是一样摆着谱。”齐鸣笑道。
程一路看看手表,也快五点了,就起身告辞。
回到和平大酒店,任怀航带着蒋和川也正好到了。晚上就在酒店里宴请省国土局的王局长。林晓山秘书长也来了,一见到程一路,就问滨江大道工程进展怎样了。程一路说还正在拆迁,下个月要搞招标。林晓山意味深长地笑笑,拍着程一路的肩膀说:“要关照关照啊!”
程一路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大家入席坐定,酒菜就上来了。
这天晚上,程一路彻底地喝醉了。叶开后来说:“我从没看见秘书长喝酒当场吐了的,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