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说的社会主流方向不是人类该有的本来面目。为了顺应社会主流,我们付出的代价难道还少吗?为什么当我们具备了说不的能力的时候,我们反而要让自己的孩子再走一遍我们走过的老路?”
“你怎么到现在还放不下当年的事?当年是你自己忘记了避孕。不过就是迟一点时间当母亲而已。又不是不让你做母亲。至于偏激到现在吗?”
“偏激?在你眼里,面带微笑,忍气吞声换取更好的生存空间就是正常?虚伪做前提的人生才是正常,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虚伪换来的地位和生活资源能够改变现实,让未来的虚伪更少一点,这样的忍气吞声是时代的英雄,是文明进步的支柱。可是,有吗?你们单位刚刚被双规的领导,他违规的原因不就是想要弥补多年夹尾巴做人的损失吗?”
萧玉的话尖锐刺心,陈安想反驳,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在自己斗志昂扬的妻子面前,他总有一种深深地挫败感。这让他很不舒服。自己小心翼翼经营多年的人生似乎变得毫无意义,这对自己简直就是一种打击。人一旦对自己的自信和选择产生怀疑,会有衰弱无力行将就木的疲惫。他不过四十出头,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
“你总是莫名其妙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题。我们谈论的是儿子选什么兴趣班的事。”
“那是孩子自己的人生,该由他自己决定。你真要反对,可以,老规矩,家庭会议,举手表决。”
“行了行了,芝麻一点大的小事,犯得着家庭会议吗?”
什么家庭会议,什么举手表决,家里就三个人,儿子什么时候和自己站在一起过?当人心有偏向的时候,所谓民主就是最好的斗争武器。妻子政治觉悟一点没有,这拢人心的手段绝对一流。陈安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被人牵住鼻子裹挟同意的感觉。
家庭合睦很重要,就由着妻子自以为正确的胡闹吧。奕辉还小,吃上苦头就知道人生还是随大流更轻松更易成功。
陈安不知道,每次类似的争执之后,萧玉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他再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的地步。
萧玉表面看上去浅显幼稚,内心却深邃如海,秘密无数。只有在这样的争执过程中才会无意透露自己内心的一角。
一角,仅此而已。
萧玉的精神世界非常复杂古怪。她貌似是个行动主义者,又夹杂着浓郁的浪漫主义的理想。善与恶,好与坏的现实标准在她身上是模糊不清的。陈安偶尔也会怀疑自己当年的选择:“萧玉是个好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