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答应了人家,奚蕊现下又确实无事,想起此事便动起了手来。
虽手中动作不断,可那盯着钵体的瞳孔中很明显早已神游到天外。
“嘶——”
一个不小心棒杵戳到了指尖,奚蕊瞬间回神,吃痛着将手指抿到口中,待那股痛意缓过,才松开了唇。
她机械地将研磨好的粉末装置锦盒,又压实了些,最后封上了口才算完成。
指尖拨动着那小巧的盒子,奚蕊趴到桌案上歪着头眼角眉梢间皆是愁色。
避子汤的事情祁朔替她揽了全责,就连太皇太后都不知是如何被说服了,还遣了好些宫人为她送来了许多补品,并宽慰她好生养着,不急于一时。
而他更是从未指责半句。
所有事情和先前并无不同,明明......明明一切都没有问题的......甚至还要比她想象中更好。
可她心中却隐隐觉着有什么东西变了。
至少,他现在都没怎么......碰过她......了......
想到这般羞耻的事情竟是她心中最疑之点,奚蕊烦躁着猛搓揉了揉脸。
啊——
内心是无声的呐喊,忽而袖摆一扫,那研钵遽然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夫人出什么事了吗?”听到动静的文茵立马探头紧张问道。
“......无事。”还没从方才思绪中抽离的奚蕊此时还有些耳根发热。
“夫人您的脸好红啊,可是发了热?奴婢去寻大夫......”
“不必!”她嗖的一下坐直了身。
只是刚说完就觉得这语气太心虚了些,复又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道:“不过是天气有些闷......对了,公爷回来了吗?”
文茵点点头:“方才便回了。”可还是有些担忧,“夫人您真的不用请人来看看吗?”
先前奚蕊那因着葵水痛到昏厥的模样皆是给她们这些做奴婢的留下了不少阴影。
是以,对于现下她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不敢有所怠慢。
“不用了。”奚蕊摆摆手,握拳抵唇思忖了半响,然后站了起来。
“我去寻公爷。”顿了顿又补充,“你们不必跟来。”
......
踏着夜色迎着月光,奚蕊满怀心事地缓步行到了书房台阶之前。
她停了脚步,又伸手理了理发髻才提着裙摆迈上第一个阶梯。
只是刚走到一半她才蓦然发现自己今日是空手来的。
也是,先前她本就少来此处,除了几次心血来潮着做了些糕点来过,现在......当真是冲动了。
况且,也不知道过来到底想干嘛。
思及此,奚蕊愈发觉得自己行径迷惑,复站定在原地,又准备转身。
但有人比她更快。
“夫人可是来找公爷?属下这就去通报——”
铭右先是朝她行了礼,不待她有反应便径直拉开了房门。
“......”
不一会他又出来了,奚蕊神情复杂着仰视了铭右半响。
见他神情开始转向不解,她最终硬着头皮跟着上了去。
门板被拉上,奚蕊深呼吸一口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看他。
“夫君安。”她福了福身。
祁朔轻轻颔首:“可有何事?”
“......”
其实她也不知道。
“就,就是想来咳......陪陪夫君......”
她又在说什么......?
祁朔定定地瞧着她,很明显不信。
奚蕊紧咬着下唇,背在身后的手指死死纠缠。
忽而余光扫到了他桌案上的砚台,她眼前一亮,脚步便向那处走了去。
“妾身来为夫君红袖添香......”
说着那手便想执起研墨工具,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祁朔微蹙着眉,瞧她的目光中疑惑更甚。
事出反常必有妖。
炙热的温度从他掌心传来,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骇。
奚蕊眼一闭,豁出去了——
“妾身是见天色不早,夫君日夜忙碌着,不如今晚早些歇息?”
静谧的空气中浮动着来自小姑娘周身丝丝绕绕的清甜,她的声音轻软,乌睫扑簌着颇有些少女娇憨。
没听到他的回应,奚蕊眼睫猛颤,心中不停打鼓。
她不敢看他,自然也没注意到祁朔在听到这句话时眼底划过的一丝古怪神情。
“......妾身明日不必早起。”
她都说得这样明显了,总不能......
啪嗒——
青玉雕鸾屏风后传来的一阵轻响宛若惊天巨雷炸裂崩开在奚蕊脑中。
她呼吸瞬间停滞,眼珠宛若被人牵制般,一点一点地朝那声音传来处转动。
记忆中素常折叠的屏风此时被完全展开,结合方才的动静.......
不可思议的猜想骤现,奚蕊只觉地通身血液在这一瞬间全部涌到头顶。
然后她见着有一人、两人、三人、四......从那屏风后走出。
一众将领面色复杂,互相对视,面面相觑。
——已经感觉明天要完。
室内对持的尴尬维持良久。
终于有人胆大着上前抱拳,那饱经战场风霜的刚毅面容上此时满是一本正经:“夜色已晚,末将先行告退。”
身后其他人见着这出头之人心中无一不感叹其行为英勇无比,复也纷纷效仿。
“末将也......”
“末将......”
“......”
......
夏夜的蝉鸣在室内归于沉寂后愈发清晰可闻。
奚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