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右眉心一跳:“......是。”
......
大约一盏茶之后,萧凌才终于踏入了书房门槛。
此时的萧凌一袭白袍略有凌乱,可尽管如此却依旧掩盖不了他挺立的脊背与修长的身姿。
“看来萧世子伤恢复得不错。”祁朔敛眉,也没看他,是笑非笑。
那日若非奚蕊拦着,恐怕他便不是受点内伤这么简单。
这一点萧凌自然知道的。
他也不恼,回之一笑:“那日对尊夫人多有得罪,多谢公爷手下留情。”
祁朔听着他的虚与委蛇,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并不想多说一个字。
萧凌对此也不觉不妥,勾唇继续道:“今日萧某前来是想同公爷谈个合作,能让尊夫人早日回府。”
闻声,祁朔动作一顿,终于抬了眸:“说来听听?”
......
夜色沉沉,万籁无声。
白日同林知眠讨论了一番后,奚蕊越想越觉得可行。
可现在却面临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需要先回府。
“阿沐。”奚蕊日常摸着江予沐的小腹,忽而抬起头唤了声她。
“嗯?”江予沐视线依旧落在手头书页之上轻应了声。
“我这几日觉得......萧世子并非你的良人。”犹疑着,奚蕊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说实话,现在她最担忧的便是她了。
江予沐闻言捏着书页的手指收紧,连纸页都带起了褶皱。
奚蕊自然是没放过这一细节,她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告诉我,他到底对你好还是不好?”
江予沐眼睫闪动:“......自然是好的。”
“你骗我。”奚蕊明显不信,“他是不是喜欢那什么裴青烟?”
她可不是瞎子,那日萧凌的维护之意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江予沐合上书页,对上她担忧的眼:“蕊蕊你别多想。”
“我觉得分明就是......”
“蕊蕊。”她叹了口气,“还记得我说的吗?”
奚蕊疑惑:“什么?”
江予沐:“这世上大部分夫妻都是相敬如宾度过一生,况且我们嫁入世爵之家,若妾室安分,夫君体谅,再能够平安顺遂,就已是福分。”
这句话奚蕊自然记得,还是她成婚前,江予沐用以宽慰自己之言。
“可......”
“所以他究竟心悦何人与我又有何干?我始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安阳世子的世子妃。”
奚蕊抿唇不语,她不觉得江予沐又她自己说得这样豁达。
“阿沐,可他真的体谅你吗?在你的面前搂抱别的女人,也算体谅吗?”
江予沐愣了愣,压下心底苦涩,笑道:“为何不算体谅?不过是喜欢旁人罢了,若他还看上了哪家良家女子,我这做主母的还需要去采吉纳妾呢。”
“倒是你,这些天躲在宫中真的只是想要陪我吗?”江予沐歪头浅笑,转移了话题。
这下轮到奚蕊愣神,她不由得再次想到了那副神秘画像。
已知那人不是裴青烟,可也是旁人,若祁朔喜欢,自己岂不是......
“我......”她抿抿唇,偏过头,眼神闪烁,“自然是陪你。”
江予沐凝视不语。
许是她的目光似要将自己看穿,也或许是心虚作祟,奚蕊有些坐立难安。
“我......我先去沐浴。”
说罢,她站起身,逃一般地朝侧殿另一方的净室跑去。
江予沐手肘撑着桌案,单手支头,瞧着她的背影,含笑的眼眸逐渐黯淡。
突然室内火烛骤灭,她惊坐起身,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男声出现在身后。
“你真这么想?”
此时视线一片黑暗,江予沐心口的恐惧愈渐加大,试探着唤了声:“世......世子?”
这里是后宫,他怎么可以进来的!
她惊吓地抹黑连连后退,忽地绊倒桌凳眼瞧着就要摔倒,萧凌瞳孔一缩,大步上前搂住她的腰身带入怀中。
江予沐惊魂未定,双手撑在他的胸口,下意识抬头,却见到了在月光下反光的银白面具,以及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眸。
“你别怕!”萧凌看她面色不虞心下一惊,连方才听到那番话的不悦都忘了。
似是怕将她弄碎了,他柔声道:“我......你现在看不到我的脸了,还想吐吗?”
江予沐:“......?”
......
奚蕊在桶中泡了许久,思忖着方才江予沐的一番话,只觉得心烦意乱。
“哎......”
仰躺于水面,又闭目养神半响,她终于从浴桶中起了身。
或许阿沐说的是对的,也许祁朔现在对自己有几分好感,但他依旧也可以这样对待别人。
随意围了件浴巾,她一边用帕子绞着头发一边朝外走去,可不知为何越是这样宽慰自己,她便越是窒息难耐。
更何况,这世上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是自己思维太过狭隘——
“......?!”
奚蕊站定在侧殿内室,瞳孔骤然放大。
只见那桌案之边,一玄衣男子慵懒地靠坐着,单手点燃起昏黄的火烛。
“你你你——”
他怎么会出现在后宫?!
双手抱胸后退,奚蕊满目惊恐。
“有什么好挡的?”祁朔抬起眼帘,唇角弯起微弧。
“你怎么过来了?”扯过搭在一旁架子上的披风,奚蕊将自己包裹地完完全全。
“你为何不回去?”祁朔反问。
“我......陪阿沐养胎。”
“安阳世子带她回去养了。”
“......?!”
环顾四周果然不见人影。
他们竟然串通了一起来!
奚蕊愤懑咬牙,方才的问题还没问清楚呢!
“你还没回答我。”祁朔迈过修长的双腿朝她逼近,“为何不回去?”
“我......”他的气息逐渐包围住自己,一寸寸地吞噬了她的心。
她侧过头,乌睫扑簌不止,“这就回去嘛......”
“嗯。”祁朔为她拢紧衣裳,勾着她胸口的系带稍稍一扯,奚蕊踉跄一步便跌落到了他的怀中,“可是我觉得,你还有别的原因。”
前几日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以往见着自己她都会小跑着过来,可那日宫门口,她只是目光呆滞,分明便是在顾虑什么。
男子的目光深邃且灼热,似乎是要将她看个透彻,奚蕊心焦,思忖着如何回答,却不想他比自己更快。
“想为我纳妾?”
见她不语,又思及方才听到她同江予沐所言,他低笑随便问了句。
却不想就这简单的一句话使得她心跳蓦地停了一拍。
奚蕊脸色微白,眼神闪烁不止:“也......也不是不可以......”
“......?”
边说着,她眼眶又开始泛酸:“我见那女子身段窈窕,舞姿轻盈......”
可阿沐说若他看上了哪家女子,做主母的还需要去采吉纳妾。
“我见着也觉得甚是不错......只是不知那人现在身在何方,夫君喜欢,我早些遣人纳了回来,也不算耽误良时呜呜呜......”
祁朔越听越听不懂,手指勾起小姑娘下颚,只见她紧咬着红唇止不住发颤,眼眶氤氲的水汽几欲溢出。
霎时间,心口一紧,他指腹抹过她眼尾的泪痕,轻声问:“哪位女子?”
“就是你密室那画像上的唔——”奚蕊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她看着祁朔,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悬挂了泪珠的睫毛不停抖动。
“......我也不是故意去你书房密室的。”
“就是......很突然......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小姑娘断断续续的解释夹着哭腔的嘶哑,如绵绵泉水,撩动过他的心弦。
胸腔悸动得厉害,祁朔弯腰捧起奚蕊的脸,深邃黝黑的瞳仁中揉碎了星光。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一下一下传到她的耳畔,又落到心底。
然后她听到那夹了些无可奈何的低哑声线缓缓响起。
“那是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