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噩梦惊醒赵王丹,心有余悸的他眼前还浮现着万千幽灵找他索命,嘴里嘟囔“我要吃饭,我要吃饭......”,直到被吵醒的王夫人嘤嘤安慰道:“王上做噩梦了?”赵王丹这才如梦初醒,跳下床,一句话也没说就出去了,留下睡眼朦胧的王夫人呆呆的坐在那,目送赵王出了门。
赵王丹召唤侍人宣上卿虞卿来王宫议事,侍人多了句“这才寅时”结果被赵王一句“多嘴”训斥一番,灰头土脸的溜了。
“虞卿,你也知道秦赵在长平僵持两年不下,倘若转守为攻,我赵国可有胜算?”
“启禀我王,转守为攻,胜算几乎为零。”
“难道我赵军真的就这么不堪一击,毫无胜算乎?”
“非也,赵军铁骑天下无双,更兼廉颇将军所向睥睨,已是绝配,然廉颇将军只守不攻,乃是无胜秦之把握,连廉颇将军都心中无胜算,我赵国乃至整个中原诸侯便无一人可胜秦也。还请我王三思!”
“可我赵国已经无粮可供,秦国不撤兵,我二十万赵国男儿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秦国已是强弩之末,况且消耗数倍于我,臣立刻去五国购粮,再撑一撑会有结果的。”
“杯水车薪。寡人不想在等下去了。”
“倘若王上执意转守为攻,下臣建议:可行六国合纵,合力谋秦!”
“韩魏楚燕齐,坐山观虎斗,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助我不助秦乎?”
“韩魏楚三国饱受秦国欺凌,若能胜秦,则可收复函谷关以东失地,臣以为晓以利害三国不会袖手旁观,燕齐不与秦接壤,还有媾和之意,却无实惠可得,臣以为可许以钱粮财货于权臣,即燕国成安君公孙操,齐国丞相后胜,合纵必成!”
“既然卿成竹在胸,寡人信你,此番合纵大计由你全权处理,务必成功!”
“喏!王上若无其他问题,臣这就去安排。”
“去吧。”
赵王丹送走虞卿,伸了伸懒腰,看着窗外鱼肚白的天边,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唤来侍人将丞相赵胜召来问话。
“王叔,此间就你我叔侄二人,你就实话实说,秦赵在长平僵持两年不下,倘若转守为攻,我赵国可有胜算?”
“王上,胜算不足四成。”
“王叔何故如此悲观,难道我大赵铁骑胡服骑射的军改毫无成效?”
“胜不敢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上党之战死里逃生,每每梦中惊醒,皆是还流浃背,惊魂未定。秦军者,虎狼也。长平亦不适合骑兵作战,若转守为攻,只怕取胜难矣!”
“可是我赵国马上被吃垮了,赵国本就不是农业之国,存粮支撑一年已是拼尽全力,眼下已经两年了,粮仓已经没有一粒粟米,这般消耗下去,我赵人不是战死的,而是被活活饿死!”
“王上的难处,我赵胜何尝不知,然硬碰硬未必能胜,即使侥幸胜出,那也是元气大伤,只怕到时韩魏楚燕齐趁虚而入,瓜分我赵国也未可知。况且诸国不会看赵国一家独霸,王上还记得当年韩国灭郑之悲剧乎?申不害变法练就一支劲韩之师,灭韩而被魏之庞涓打回原形,一度沦为三流国家,而齐国隐隐有魏国当年之势,我王不可冒险,此战是胜是败皆与赵国不利。”
“王叔的意思是?”
“与秦国和谈,和,两国皆利,战,两国皆不利。”
“秦王老儿又如何听之任之,若是和,长平还会僵持两年乎?”
“也许秦王就等着我王的这个台阶下也未尝可知也,胜愿为使,再次出使秦国,晓以利害,缔结两国盟约。”
“可上次王叔不辞而别,秦王不会难为与你吧。”
“秦王不会小肚鸡肠,况且此番出使乃是和谈,上次说是要挟也不过分。”
“既然王叔如此信心,寡人就全权交由你去处理,但寡人只有一个要求!”
“王上请讲。”
“王叔不可使秦,另派他人,否则寡人不安心。”
“臣谢王上厚臣之心,爱臣之意,不过使者另派,不知何人可用?”
“寡人倒是有一人可用。”
“还请王上明示。”
“中大夫郑朱早在先王时期便主持外交,赵惠文王三十年,秦国攻克我蔺地、离石、祁地。公子郚入秦作质,并请献焦、黎、牛狐等地给秦国,用来交换蔺地、离石、祁地。秦还之,而我未履约,秦派公子缯索地,先王派郑朱为使者出使秦国,直面秦王说:’那蔺地、离石、祁地,距赵远而近秦,乃因先王贤明和先臣力量而获之。今我王不及先王,恐连国家都无法顾及,哪能顾及到收复蔺地、离石、祁地呢?这是不良之臣干的,我王不知也。’其后爆发的阏与之战,赵胜而秦败。”
“郑朱确实为不二人选,有胆有识,且出使过秦国,而全身而退,确实有过人之处,那便按照王上心意,派郑朱出使秦国。”
“另外王叔还要督办粮草事宜,这来去谈判,怕是月余不能完矣,还需多购粮草,饿谁也不能饿了前线将士。”
“臣明白,此事臣已与魏国白氏,楚国猗氏已通购粮之需要,两家大商皆答应全力助赵,短时间内供粮还是能做到的。”
“不知价格几何?寡人听说商人趁乱大发国财,更有甚者价格高出市场价的十倍百倍。”
“王上无需紧张,白氏猗氏皆为义商,除去成本费用毫厘不多。”
“如此,寡人定当重重谢他们。”
“那是应当。”
“如此,王叔尽快联络,粮食筹得越多越好,运来越早越好。”
“喏。”
咸阳城东门,竟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一派喜庆气象。秦相范睢率文武百官及各国使者在嘈杂的城楼上等待着,众人议论纷纷,不知秦相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弄得这么大动静,难道是长平打了胜仗迎接得胜之师,可密报并未说明,难道是哪家公主远嫁到秦国?看面面相觑的使者们也不像,那还能有什么喜讯能过如此大费周章,兴师动众呢?好奇的鲁使凑到范睢跟前相问,范睢却是笑而不答,故作悬疑道,“一会便可知晓,莫着急。”
一个时辰过后,有支红色的车队,浩浩荡荡过了渭水出现在大家视野之下,原来是赵国的使者,秦国能用如此高规格的迎接排场,各国使者心里便开始嘀咕:天下皆知长平打得火热,不曾想暗地却是这般亲密,真不知秦赵打得何等算盘,这战和大计很有可能在酒桌上就草草收关,国家大事竟是如此草率儿戏。更有楚使和魏使议论:前两天刚收到赵国发起的合纵抗秦密报,今日看这场景不像交战,反倒是结盟,那楚国和魏国不就被赵国耍了,阳奉阴违何其可气哉!
总之,使者们各怀鬼胎,相互猜疑。
这正是范睢想要到的结果,他看着各国使者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赵国,心里暗压喜悦,宣布道:“各位大人,各位使者,我大秦最尊贵的客人来了,还请移步,随本丞相下城迎接,以示尊重。”话音刚落,使者们的议论更加露骨,秦赵言和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们不够是见证两国重归于好的小丑罢了,都被赵国给戏弄了,一定要报回母国,以儆效尤。
郑朱第二次出使秦国,却从未经历过这番排场,看到万人空巷的东门挤满秦国大臣和各国使者,郑朱不自觉的坐直腰杆,神气十足的摇着羽扇,虽然天气已是转凉,并无多少热意,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确实说不出来的。车子停下来,未及郑朱下车,范睢便一瘸一拐的来到车前,挽着郑朱的手,“一别九年,不觉你我竟是两鬓泛白,垂垂老矣。”
“丞相哪里话,你我壮心尚在,何谈老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