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安君白起病危,秦王稷稷丞相范睢连日造访白府,外人见得以为探望,唯有君臣三人知道,这天下大事决绝于此。三人对坐于书房,探讨着由赵国秘密送来的两封机密文件。
“赵大夫楼昌的这赵括之长平歼灭战规划和赵国君臣现状两卷密文,二位以为如何?”
“楼昌可用,早在长平战前,此人便借机与睢交换心意,意欲通过秦国来巩固其赵国之外交地位,多有往来皆利于我秦国,睢以为此密文可信。赵括所提之长平歼灭战规划极有可能是打动赵廷君臣之敲门砖,此时发来,极有可能赵王廷议是否换赵括为将。”
“武安君以为如何?”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但看此长平歼灭战规划,确有可圈可点之地方,赵括这是想借助山岭丹水之天然屏障,将我军压缩围困在光狼城、界牌岭与长平之间的山涧之中,用四十万之兵力吃掉我四十五万大军,王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之对战,怕是要吃大亏。若得赵括指挥有方,长平歼灭战的假象是勉强能够实现的,确实是大手笔,不曾想竟出自这般年轻后生,起佩服他的大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如今秦赵两国战之白热化,暗探奸细无孔不入,寡人认为任何情报不可信,也不可以不信,若赵国转守为攻,则赵王换了廉颇用了赵括,进而此歼灭战之规划便有可能实施,所以,寡人觉得武安君是时候动身启程了,今晚就走。”
“武安君可有应对之法?”
“臣也有十六字方针:不动声色,加强戒备。引蛇出洞,随机应变。”
“丞相,密切关注赵国动态,情报一式两份,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将有效的信息传递给武安君,以佐战事决断。另外,赵括是替代廉颇转守为攻的不二人选,丞相务必要确保赵王易将,长平之战干系我秦国兴亡,切记切记!”
“王上放心,睢这就安排,武安君就安心准备对付赵括即可。”
......
是夜,月明星稀,风轻云淡。白起府侧门探出一颗脑袋左顾右盼,确定周围“安全”,这才将老人请出,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大街上空空如也,一片死寂,除了月光清风,什么也没剩下,嗒嗒的马蹄声响彻整个咸阳城,熟睡的老秦人翻了翻身子又进入了梦乡,醒来的母亲轻轻拍打着熟睡的婴儿,断断续续哼着儿歌;马厩里打了两声响鼻的马儿也无精打采的蜷缩回去。咸阳披着月色轻纱缓缓睡下,城守门卫见来者手持金牌急令,不敢怠慢立刻打开东门放行,没有人敢检查车里坐的是谁,望着远去的马车,士兵关上大门,又无精打采的倚着长戟昏昏欲睡。
马车一路东行,过了桃林便是函谷关,过了河西便是离山要塞,马车顺着渭水走了十天,眼看到了武遂,距离目的地光狼城还有最后四日行程。
“吁——”
“何故停车?”
“老爷,有人拦路。”
车帘被掀起一角,一白首佝偻老人在小车夫的搀扶下下了车,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的拦路人——只见一对男女少年立在路中央,年龄在二十岁上下,着装一白一黑甚是清雅,男孩眉清目秀,女孩冰清玉洁。四目相对竟是各怀心思。“你们怎么会在这?”
“我二人在此恭候多日,专等你到来了。”
“玉儿,瘦了许多,快让大父好好看看。”
“慢,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玉儿,而是墨家的蝉玉,我与你毫无瓜葛,请自重。”
“白玉,你太过分了,我可是你大父!白仲就是这么教导你对待长辈的吗?难道你的血液里流淌的不是白家的。”白起怒不可遏,身体还在不断颤抖着。
“对不起,蝉玉奉巨子之命阻你前往长平,念你年迈,不伤你性命,还是速速折回,回咸阳养老罢了。”蝉玉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口吻缓和了许多,但还是冷言冷语,让白起十分扎心。“哼,秦子这臭小子怎么知道我的行程,可气的是派你来拦我,还是杀我,你也不必如此含蓄,但是我要说的是:长平之战,赵国无礼在先,此世人皆知,秦国不想打这一仗,僵持三年未见结果,退,大国颜面无存,唯有打败他,战胜他,墨家向来主张兼爱非攻,为何只帮赵而不帮秦?我白起无能,就算是死也要前往长平,为五十万秦军鸣不平。”
“上党之地已悉数归于秦国,赵国也遣使致歉,如此还不依不饶,让赵国割地赔款,还扬言打到邯郸,如此暴行,墨家如何会助纣为虐呢?”
“玉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秦赵早晚一战,秦国三年不撤,赵国三年不退就是铁证。这天下纷争,只要诸侯林立,墨家的兼爱非攻便不可实现,大吃小,强凌弱,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莫说是当下,就算是再过千年万年也是如此。大父已是黄土没到脖子的人了,生死早已看淡,唯寄希望于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如果你还是执意阻拦,视秦国五十万长平军为草芥,尽管拔出你的宝剑了结大父,大父毫无怨言。”白起说着,闭上了眼睛,等待蝉玉的决定。蝉玉虽然嘴硬,但毕竟还是豆腐心,面对眼前毫不抵抗的大父,又怎会下得去手,正值进退两难之际,旁边的小七往前跨了一步,站在蝉玉前面,“武安君,小七跟随你多年,知道你用心良苦,眼下秦赵之战不可避免,可有折中之法,减少死伤亦或胜而退之,不再威胁邯郸?”
“结束战争的办法只有战争,白起坚信只有秦国方能结束这个乱世,墨家的兼爱非攻才得以奉行,你二人拦车听我这老头子说这么多,而不是直接刺杀,起以为你们是知晓其中道理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