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不知道,自己参加七夕活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拍下和记录,放在了清子的书桌上。
自从将夏树从咒灵处救回,在夏树不经意间泄露心绪时,清子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儿的疏忽。她派了专人密切关注夏树的行踪和日程。她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行。
五条悟和歌姬也被无意间拍了下来。也许五条悟注意到了相机,但应该没有起疑心,毕竟,那些人只是把他们当背景,是正常的路人拍照罢了。
清子撇开五条和歌姬的照片,快速找出夏树和伏黑在一起时的单独照片。照相的人并没有拍两人特写,也许是怕被五条的六眼发现。作为背景的两人,虽然被刻意放大冲洗出来,但面容仍有一些模糊。
穿着浴衣的夏树和穿着宽松黑t的伏黑一起拿着气球灯笼,少女浅笑,而少年微皱着眉不太高兴。
清子撑着脑袋,放松了神情,抖了下照片,扔到桌子上。她此刻是在东京的宫家府邸,站在窗户前,能看到庭院里的点点灯光。窗户照映出她依然看上去十分年轻的脸庞。
那孩子,她心里想,和他父亲长得真是相像。
夏树和她长得有五分相似,不那么清晰的照片上,看起来,就如同当年的她和甚尔。
*
她和甚尔,有且仅有过一次,一起参加了京都的七夕祭祀活动。那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满脸胡茬其实才刚刚踏进中年的大宫司是皇室的特别一级咒术师,他担任神宫的大宫司一职不久,嫌伊势市太小不够热闹,就跑回了一直居住的京都桂离宫。清子觉醒术式很早,未到四岁时就有了模模糊糊的概念。她被交由赖在京都桂离宫的大宫司教导。
大宫司是皇族后裔,但到他这一辈已算不上正经的皇室。在清子独当一面之前,他一直是皇室最强的咒术师。
在清子五岁时,禅院家说有咒术界的要事相商,邀请皇室咒术师的代表大宫司前往。大宫司嘟嘟囔囔带着满腹不满,本来准备只身前往,却被清子听见要前往御三家做客,而请求带她一起。
“清子,禅院家没什么好玩的,小家子气得很。只认术式不认人的一群垃圾,要不是任务,我都不想去。”大宫司不想带清子前往他认为乌烟瘴气的世家。
清子早慧,她已知道咒术界御三家,正是好奇的时候,还是央求大宫司带她前往。
大宫司年轻时也是混道上的人,偏偏对小孩子最没脾气。他只能牵起清子的小手,踏进他觉得不耐的禅院家。
清子倒没觉得禅院家有何垃圾,和她印象中的贵族世家没什么区别。庭院幽深,久远古典的和式建筑也透露出世家深远的底蕴,仆妇们轻言细语,屋内点着清香,是她习惯的氛围。
作为皇室年幼的天才术师,清子自然受到了禅院家的重视。禅院家的女儿们精心陪着她,在大宫司和人商谈事情时,领着她到后院闲转。然后,就遇到了像扛着物品一样扛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孩的仆从。
“快绕道而行。不要惊吓了清子殿下。”禅院家的女儿立刻堵上那名仆从,让他远离清子。
清子捂住鼻子,血腥味过于浓郁,让她十分不喜。她从小锦衣玉食,有着极为讲究的洁癖,见不得一点脏,闻不得一点臭。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衣物都要沾染上那个脏污孩子的臭味,可她明明让侍从们熏了香。
她童声清脆说着“没关系,我们走吧”,但眼里的鄙夷厌烦却挡也挡不住。那时她才五岁,还无法做到完全掩饰自己内心的嫌恶。
她在要转身离去时,却瞥到那个似乎和她同龄的孩子肿胀的眼睛里透出的阴沉黑暗。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狼。她瞬间想到不久前看到的动物。
可她立刻又笑了,止住脚步,那男孩眼里的厌恶嫌弃比她还深。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来厌恶她?即使只有五岁,她也知道自己是地位最尊崇,以后也会是最强大的咒术师。
“等下。”她出声,“那是谁?”
“清子殿下,那只是毫无咒力的一个普通人。”立刻有人给她解惑,清子也听出她口中的不屑。孩子是敏感的,尤其是生活在皇室中的她,从小被宫内厅各种人围绕,对人的情绪也自有一番理解。
“他怎么了?”
禅院家的人面露难色,这是他们禅院家的耻辱,身为本家少爷,身上却无一点咒力。
“他应该是刚和咒灵战斗结束。”
“普通人和咒灵战斗?能看到咒灵?竟然没有死?”小小的清子,已经对咒术常识有一定了解,不过说起死时却有着无比的凉薄淡漠。可其他人都没觉得不妥,无咒力的人在禅院家看来,死不死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他是天与咒缚,身体强横,虽然没有咒力,但因咒缚可以感知到咒灵。清子殿下,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敷衍解释后,想带清子离开。
清子却走到扛着孩子的仆从面前,看似客客气气,但仍然是命令人的口吻,“麻烦把他放下。请让我看看。”
她捂着鼻子看放在地上的男孩,男孩紧闭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清子看出他在极力忍耐自己的伤痛。
“痛了就叫出来啊。”清子拿脚踢了踢男孩的伤处,他只是痛得眉头更紧了,却依然没有发出声响,“还是你是个哑巴?”
男孩当然不是哑巴。
“你叫什么?”
“他叫禅院甚尔。”
连着两个问题都被身边多嘴的禅院女儿回答,清子不太高兴。
“姐姐,没问你哦。”
是依旧清脆的声音,但眼里的冷意却让禅院家女儿惊了一下。
“麻烦把甚尔带去清洗一下,请他陪我逛园子吧。”清子客客气气提出要求,但依旧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禅院家在背后嘀嘀咕咕说着皇室这小丫头的气派如何如何,清子一点不在意,甚至礼貌提醒,“不好意思,我能听到。”
耳聪目明也算是咒术师们普遍的优点了。咒力越强大对身体的强化也越强。
清子在心里哼了一声,即使那些人有咒力如何,平庸的还不如没有呢。
只是清理干净血污,但并没有包扎伤口的甚尔被送到清子面前。清子绕着他上下打量,“很多伤势这么快就愈合了?看来你的天与咒缚很强啊!”
甚尔只是目不转睛盯着清子,满眼戒备。
“你几岁了?不说的话,我就一直问哦。”是小孩子的耍赖方式,看甚尔仍然不理她,清子就开始如念经一般不停地问“你几岁了你几岁了你几岁了……”
“四岁。”甚尔显然没想到清子这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