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语气温和,情绪平稳,表述清晰。
“长姐?”凤棠微愣,及后不可思议微微瞪大眸子,上上下下打量眼前妇人,乍惊又喜。
长公主抿笑,“这么看我作甚,长姐可不是老糊涂了,心里明镜似的。我给三妹递了消息,否则以她的性子,为了保护我,定是没有那么快向天下昭告白奎跟彧儿的身份的。”
“这么说来你清醒了——”
“嘘,暂时保密,彧儿跟甜宝他们还不知道呢,我没告诉他们。”
“为何?”
白鬓妇人默了默,笑道,“我想听彧儿多喊几声娘。”
这是她的一点点私心,之后,彧儿就要还给三妹了。
他们西陵皇室三姐妹都命运多舛,可是过得最辛苦、承受最多委屈的,其实是三妹。
她不能放纵自己疯一辈子,不能让三妹站在儿子面前,却因顾忌着她,不敢让孩子喊一声娘。
二公主听出了她短短话语背后的不舍,本来难过的情绪就没散,心里疼得厉害,又想哭了。
却听身边妇人颇不耐道,“行了别哭了,哪来那么多伤春悲秋,事情都过去了,我一个疯老婆子都能走出来,你比我还逊色不成?吃不吃烧糍粑?烤红薯?要是还不开心,我带你去清河边上看风景,望白他们这回肯定还在河面上凿冰掏鱼,长姐带你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神兵!你三妹都没见过呢!”
“……”一下就把二公主的眼泪噎回去了。
这时隔壁突然传来动静。
老头气急败坏声音隔墙飘来,“墨苍!望白!你们搁这儿拆家呢?!一张床有什么好抢的!现在好了,床塌了,爷爷的房子都要倒了!晚上你们全得扎地里睡觉!爹不慈儿不孝,简直离大谱!甜宝!石英!快来收拾这俩玩意儿!气死爷爷了!跟他俩一比爷爷都变正常了!”
砰砰砰——
当当当——
一阵兵荒马乱。
“哈哈哈!毒老,家里又打起来了?这都多少次了?”
“望白又被他爹揍了?望白,望白!快出来给叔看看,你还好吗?”
“完了,石英回来了!墨苍快跑!算了你还是别跑了,免得罪加一等,回头给毒老把房子加固一下,过不了多久就该下雪了,没得积雪把屋子压垮喽!”
“零七,三九、六二一……吃红薯看热闹啦!”
帮忙的没有,火上浇油的极多。
就连长公主都扬了声嗓子吆喝,“毒老,回来烤烤火吃糍粑,等石英忙完再过去,你那点功夫挨上一记可抗不住。”
灶房那边还涌出来一窝蜂,各自提着凳子垫脚,争先恐后趴到围墙上看热闹。
靠大门的墙头还冒出两个熟人,一个是她妹夫白奎,一个是望鹊楼主百晓风,俱是面上正经眼睛闪光……
二公主沉默。
怪不得长姐能好,周围比她疯的多了去了,在这种环境里,应该没什么功夫胡思乱想,尽是乐呵。
玄景十年,徒北村的新年一如既往的热闹。
瑞雪兆丰年,烟火伴清欢。
二公主坐在矮墩墩的小凳子上,烤着烟气熏人的炭火,左边角落有六岁小童嬉笑追逐,右边角落有老头喋喋不休告状,院子外头姑娘小子们扫个雪跟打仗一样认真……
耳边充斥各种欢笑,竟觉心境前所未有的明朗。
这个地方流露的温馨暖意,太容易让人流连忘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