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乌鸦栖于枯枝上,发出揪人心肺的声音。
十余骑快马从枯枝边的路上飞奔而过,枯树上的乌鸦群飞而起,一齐发出‘呜哇’的鬼怪叫声,飞向朦胧的黑夜中,不见了踪影。
阿速台历经七天七夜终于赶到温泉寺门口,跳下马便急忙往寺内而去,心情异常沉重。
阿速台刚进大门,后面也奔来一骑,马上下来一位信使,下马后也径直往寺内而去。
在卫兵的引领下阿速达来到蒙哥卧室,屋里药味浓厚,蒙哥身上缠着白布,嘴唇干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阿速台跪在床沿,抓着蒙哥的手哭泣道:“父汗,孩儿不孝,未能在父汗身边效力以致父汗受此重伤。”
蒙哥听到是阿速达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吸了一口气微弱地说道:“孩子,你来了。”
“嗯!我来了,父汗。”阿速台满眼泪水地将蒙哥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父子情深莫过如此。
“你叔父漠南王,到了没?”蒙哥强撑着问阿速台道,
蒙哥心系蒙古国大事,不愿因为自己的突然离世成为蒙古国后续内斗的罪魁祸首,戎马一生,建功无数,临了若不谨慎处理此事,晚节不保,实在遗恨,故而脑中所想,最紧要之事莫过如此。
阿速台思忖了一会,已然明白父汗所思,心中有些不平,脸色微变,不愿回答,见着蒙哥痛苦挣扎的神色,又于心不忍,正想回话,内侍监赶来跪地说道:“报大汗,漠南王身陷鄂州战局,不能前来,这是他的回信。”说着便两手递着信件欲呈给蒙哥。
蒙哥一心苦撑,心中所念唯汗位继承一事,自己的孩子尚为年幼,三弟旭烈兀远在西方,其心性不可成蒙古国大汗,唯有忽必烈和阿里不哥才是合意人选,权衡之下,认真选择了忽必烈作为汗位继承人,故而才命忽必烈前来接受遗旨,命阿里不哥原地留守,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如此大事,四弟忽必烈竟然未能前来,一想到今后蒙古国接下来的局势,蒙哥不禁一阵抽搐激动。
阿速台赶忙劝道:“父汗,切莫激动。”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对忽必烈的恨意。
内侍监举着信件依然跪在原地,房中无形中渗入一股冷气,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蒙哥还未接过内侍监手中的信件,阿速台便命其下去,内侍监便赶紧拿着信件撤回。
自阿速台赶回,跟随蒙哥的千户级以上大将便陆续赶到温泉寺,停驻蒙哥房外,等待着蒙哥的通传,众位大将心中忐忑不安,心中皆有预感。
蒙哥本想叫内侍监停住,通传千户级大将进房嘱托遗事,正待要说,一口气不顺便咳嗽了几声,转而,内侍监已经离开房间。
蒙哥感到自己已经不行了,颤抖着对阿速台说道:“快,快叫房外的将军们进来。”
阿速台已经猜到了蒙哥的意思,心有不甘,一个深沉的阴谋在内心发芽,蒙哥已经快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自己最为信任的儿子,
阿速台一动不动,“父汗,我可是您的亲生儿子,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阿速台的神经被刺激了似的,恶狠狠地盯着蒙哥。
蒙哥看着阿速台凶狠的目光,便已经知道,自己并未如想象般那么了解自己的儿子,自己对他的信任却成了阴谋助长的帮凶,在最后一刻,这位可汗终于意识到,许多事情并不能牢牢掌控,他放弃了哀求的目光,转而一阵悲怆。
忽而,蒙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直伸起手紧紧地抓着阿速台的手臂,将自己沉重的身躯托起,两眼直瞪着阿速台,
用着最后的力气说道:“大汗之位传于忽,忽必。”蒙哥还未说完,便吐出一口鲜血,缓缓抬手指着刀架,最后两眼怒睁,手臂从阿速台眼前滑落,庞重的身躯缓缓落在床榻。
那口鲜血大部分溅落在蒙哥身前,一些血星沫子溅在了阿速台脸上,似乎,蒙哥想让他的这位儿子时刻记住方才这副情景,以此警醒他勿忘自己的遗命。
阿速台看着自己父亲圆瞪的双眼,和嘴角边残留的鲜血,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父亲余志未竟的遗恨。
阿速台没有哭泣,作为蒙古草原的男儿,有着与生俱来的坚强,阿速台忍住眼角的泪水,伸手把蒙哥的眼睛合上,起身顺着蒙哥手指的方向来到刀架前,阿速台看到架下有一道密折,密折用密条封住,心中想道:“父汗临终前把汗位交给四叔,想必这道密折便是遗诏。”
遂擦拭掉脸上的血迹,把密折悄悄放入怀中,心中固执的念头还是未曾消去。他步伐沉重地走到门外,打开那道好似沉重万斤的大门,一众将军呆呆地望着阿速台。
“父汗他,”阿速台望着一众将军,声音洪亮,却似哀嚎地说道:“升天了!”
众将听闻此噩耗,皆一齐跪于地上,望着苍茫的天穹,似乎在祈求着长生天能够对这位大汗的灵魂赐予恩泽,让他在天上继续保佑蒙古昌盛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