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昏天黑地。
大顺军的数万人马冲击清军大战,从昨日下午突破李率泰的三千绿营前阵后,再由黄昏打到深夜,竟未能前进一步。
万余女真兵结成守御阵型,依托着泥土墙、营墙、拒马、壕沟等各种工事。
清军大营前这最后一里不到的距离,仿佛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大顺军的尸体甚至填平了前进道路上的沟壑。
血水与黄沙搅在一起,以至原本脚下坚固的土地,变得泥泞不堪。
多铎深知坐以待毙的下场,派遣剩下的三万人马依托提前修筑好的各种攻势环列三面。
大顺军在正面冲击清军大营前的满洲军阵时,就要遭到两翼绿营持续不断的箭矢打击。
牛头塬上的火炮,更是每隔上一会儿便发射出骇人的尖啸声,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
可若要先打击两翼的绿营,大顺军的两翼又根本挡不住正面最为精锐的万余女真大军。
站在营墙上的多铎手持千里镜,看两侧的绿营大军已经进发到差不多的位置,便将右手抬起,向后一摇。
随即,清军大营内号角连鸣。
悠长的号角声从大营向四面散发,两侧的绿营清军听见了,都是立刻发出号角声回应。
过了不久,左右两侧的绿营军阵号角声传回。
绿营兵们将手中长枪放平,伴随着昂扬的号角声,变换成锋利的进攻阵型向前进发。
原本依托着大营“V”阵型的两翼,开始一齐向中间的大顺军大阵挤压。
与此同时,大顺军正面的女真大阵后人头攒动,黑夜中步声隆隆,更多的女真兵顶了上来。
这是多铎最后的预备队,他要用三个方向的齐进,彻底压垮这支几万人大顺军肩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多铎放下千里镜,枪盔下露出的眼眸微微动摇。
有些事情,他嘴上不会说出来,但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
完全由老本兵组成的流寇军阵,战斗力比起前些日子完全是天壤之别,如果是一般的流寇,承受这样的伤亡或许早就要崩溃四散。
可前阵几乎完全由老本兵组成的大顺进攻锋阵,直到现在还在对他的满洲大阵发起激烈进攻!
如果两翼没有绿营掩护,如果不是提前准备周全,今日或许就连满洲大阵也要被他们突破。
其实从黄昏到夜晚以来,有至少三次,刘宗敏只差一点儿就率领大顺军突破了多铎的满洲大阵。
就只差那么一点儿......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多铎站在营墙上,手中又有可视数里的千里镜,从远望沟到大营前都是清军往来游弋的哨骑,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可以随时传令改变战术。
潼关易守难攻的地势,不止对攻城方是如此,对围城方一样如此。
刘宗敏则是不同,作为指挥官,率领精骑往来驰援,每每陷入战阵,观察视角极为狭窄。
不只是陷入地势上的不利,也是双方指挥设备的差距。
历史事实证明了,就算今天大顺军再多来几万人马,最后也是一样铩羽而归的结果。
“呜呜呜——!”
三面的清军大阵即将接近大顺军中军时,一阵急促的号声从大营处传来。
全部的清军,无论绿营还是女真兵,全都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如潮水般向前冲来。
这种号角声听在普通人耳中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听在三个大阵清军的主将耳中,就是全面反击的号角。
刘宗敏的中军阵势虽大,全部也就是三万人马。
单独面对一万人的女真大阵时还有优势,现在清军三面齐进,人数上的优势也已经荡然无存。
但是现在大顺军的大阵也没有崩溃,很快做出了应对,步鼓声来回变换,各营的士卒提着刀枪,紧张的在阵内往来奔走。
最为精锐的老本兵们,由原本的进攻锋线迅速变换成一个守御阵型,抵抗女真兵的追击,徐徐后撤。
大顺的老本兵和女真的白甲兵一样,有极其严格的晋升机制。
除非是原本明边军补充进来的,正常渠道需要从流民、普通士卒、马队一步步晋升上来。
每一个老本兵,都是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也只有老本兵,才算作是大顺军的主力。
至于刘宗敏亲自带领那些能和女真铁骑正面厮杀的精骑,则是只从老本兵中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