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还好啊,既有灾粮发下,又有刘县长这么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孙家族长轻叹一口气,往城墙边走了一步,他身后的家丁也靠近一步。他又看着城外的场面哀怜地摇摇头,“今年好,那往年呢?在没有灾粮下发、没有人想着这些灾民的时候,刘县长想过这些饿极了的灾民要怎么活吗?想过他们在那时候吃什么过活吗?”孙家族长走到刘承志面前,“草根!树皮!茅房屎里的蛆!西家的哪个娃娃、东家刚死了的那个人、甚至就连这地上的泥土、土里的草籽,都是能吃的。”
“麸糠是畜生吃的?”孙家族长冷笑着拍了拍刘承志的胳膊,“对灾民来说,又能吃饱肚子又吃不死人,麸糠那可是好东西。”
刘承志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随后抬起头,问道:“难道朝廷发的赈灾粮里,给的都是麸糠?”
“给的是粮食,但那些粮食能吃多久?拿那些粮食换成麸糠,一斤粮食能换三斤麸糠,一下子多了三倍啊,三倍!”孙家族长伸手在刘承志脸前比划着,又转身看向城内,“况且,我把粮食都分给城外的灾民了,城内的百姓吃什么?你以为城内就有很多粮食了?刘县长你觉得,你是什么地方的县长?刘县长你又觉得,这发下来的赈灾粮,是发给哪座城的?是你们铣城?还是南边的模阳?或者说——”孙家族长拍了拍身边的城墙,“它该是发给车城的?”
…………
进城后,顾良脑子里仍想着城外向锅中倒下去的一袋袋麸糠和草料。他几度想与桑秋尊者理论这城县官怎么敢煮这种东西拿出去布施,又念及桑秋尊者说过布施赈灾是凡俗大事,修士不能管,便只能一边压抑着怒火愤愤不平,一边又忍不住地去想、忍不住地暗自动怒。
桑秋尊者瞥见顾良纠结不断,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他一路带着顾良直奔城内,走到一家关了半扇大门的客栈前,抬手敲了敲木门,领着顾良走了进去。
店里空空荡荡,仅一小二坐着看店。他见桑秋尊者走入,不自觉地道:“客官,近日粮少,若是打尖儿——”
正说着,小二忽然注意到桑秋尊者身后跟着的顾良,感到几分疑惑,不自觉地一顿。桑秋尊者目光微敛,抬起手,对小二道:“住店。”
说罢,桑秋尊者将一块木牌放在桌上,伸给小二看。后者神色一肃,恭敬道:“楼上请。两位住房时可有什么讲究?”
“无妨,主要是这兔崽子住。”桑秋尊者说着,踢了顾良一脚,提醒道,“收心!就算心里想着事,平日行事间也不能懈怠。”
我一直在运转真气,哪儿懈怠了!顾良不满地看了桑秋尊者一眼,碍于有凡人在场,没有出声辩解。
两人随小二上了三楼,走向走廊最深处。小二替两人推开门,向两人展示着房间内的布局。桑秋尊者略一颔首便领着顾良进了房间,小二也跟在两人身后,反身将门带上。
顾良只来得及看清整个房间被两座隔断分作三间,小二便已朝着桑秋尊者抱拳,道:“车城阮复康见过前辈。”
桑秋尊者微微颔首,手在储物袋上一拍,搬出五六袋粮食与两个大麻袋,对阮复康道:“柰河发水闹荒,门内未必知晓,这几袋先拿去应急。”
阮复康朝桑秋尊者拱手抱拳,“谢前辈恩赏。”
“你们在门外做事,总会遇上些预料不得的麻烦,宗门也难以及时予以帮助。你们为宗门尽职尽责,平日遇到门内尊者与弟子往来,有什么难处大可开口,不必顾忌太多。”桑秋尊者说完顿了顿,见阮复康没有说话,便继续道,“这几日我外出办事,留这小子住在店里。他年纪虽幼,事情与道理都是晓得的,你平日稍分神照顾些微,不必太迁就他。”
顾良瞥眼桑秋尊者,朝阮复康抱拳行礼,“顾良向阮哥问好。”
阮复康连忙抱拳回礼。桑秋尊者点点头,挥手间使灵力将粮食全部放入麻袋,道:“大抵就这些事情,你且下去吧,若有急事,再来寻我。”
阮复康点头称是,随即带着麻袋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