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任命为代理南阳尉的叶掾,在巡查方城的空闲,见到一群商人路过,便叫过来询问情况。那商人道:“微庶等自大梁来,将往宛城。”
叶掾道:“吾观商众百余,皆出大梁者乎?”
旁边两名商人立即应声道:“微庶乃郑商。”“微庶乃陈商。”说的也都是官话。
叶掾似乎很有闲心,也很有好奇心,问道:“一梁、一郑、一陈,相隔数百里,以何结伴而行。”
为首的那名梁商道:“微庶等顺鸿沟而下,可至于陈。乃得与陈兄同行。至隐阳,得见郑兄,遂乃结伴。”
叶掾道:“此前汝等皆无所识乎?”
三人道:“但行商耳,素不相识。”
叶掾道:“既无所识,而乃同行,得无所惧?”
梁商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吾等千里逐利,若无兄弟相助,朋友相帮,焉得为也。”另外两人也是连连点头。
叶掾道:“梁王其无恙乎?”
梁商道:“微庶等日逐饮食,非巨商大贾所比,焉知王事!”
叶掾道:“虽未目睹,或耳闻之。”
梁商道:“闻秦王遣大军击邯郸,平原君遗书梁王,欲以为救。邯郸商路值遇兵灾,多有梁商踊跃而动矣。”
叶掾很有兴趣地问道:“战乱之起也,百业不兴,何梁商独动耶?”
陈商道:“岂独梁商,陈商亦有动者。”郑商也在一旁边点头。看来能看出其中商机不止梁商一家。
那名梁商解释道:“兵之起也必有灾,必有祸,此所谓兵祸、兵灾也。能救灾祸,必得其价。向闻秦人入邯郸者,竟十万,非少时所能断绝也。兵构祸连,其灾必大,其用必众,而得待其价也。”
叶掾道:“皆言商人见利忘义,诚哉斯言也。彼被兵灾,不思急救,而于中取利,岂不痛心?”
那些商人都是人精,见叶掾如此说,都是一番义愤填膺表情道:“诚如大夫所言。世所谓奸商者,盖此也。吾等小本,道千里而求衣食,虽无大利,可得心安!”
叶掾道:“既有平原君书至,梁王得无救乎?”
梁商道:“时值春耕,农皆归田,商皆在道,焉得救!”
叶掾道:“此言是也。不误农时,国之本也。焉得因兵而废之!”
郑商道:“吾观邯郸之灾,未得了结。秦人十万居于野,邯郸焉得耕耶?春不得耕,秋焉得获?百万之户,无噍类矣!”
那名陈商倒反过来问叶掾道:“大夫之观秦赵,可和于春乎?”
叶掾不答,反问陈商道:“先生之意何如?”
陈商道:“王皆智者,复有良臣,必知不误农时,国之本也。当于数日内解兵,以归于农。故欲就中取利,恐成空耳!”
叶掾道:“先生之言,诚老成之见也。秦赵构兵,非两国之福也,乃天下之所愿也!”
三名商人一起问道:“何谓也?”
叶掾道:“天下诸侯,无不望秦赵相争,两败俱伤,而后于中取利也。就如彼奸商,亦望之矣。彼之奸计,焉得逞也!”
三名商人一起拱手道:“大夫之言,诚至矣!”
叶掾复问郑商道:“韩王其无恙乎?”
郑商道:“秦赵之争,实由韩之上党起。韩人瑟瑟,不可终日,惟待罪耳!”
叶掾道:“赵人其使于韩耶?”
郑商道:“未之闻也。”
叶掾道:“汝亦知上党之事乎?其状何如?”
郑商道:“闻秦将伐韩也,韩王惧,乃献上党以和。而上党守拒不从命,誓守上党。王乃令冯亭理上党,冯亭乃献上党于赵,以拒秦兵。王闻之,亦无之如何矣。遂有上党之祸也。”
梁商道:“吾闻之市井,韩王与冯亭谋数日,乃出上党,献上党于赵,而令两雄相斗。若无韩王之允,冯亭安敢献之!”
陈商道:“非如是也。上党之于赵也,乃其母脐也。有上党,赵乃壹也;无上党,赵分为二。纵冯亭不献上党于赵,赵亦必取之!焉知非赵强夺之,而冯亭无所措耶?”
郑商亦点头道:“诚如是言,诚如是言!赵觊觎上党,非止一日。一旦献于秦,非赵所能忍,必相争也。所谓献城于赵者,不过因其势耳!”
叶掾转向陈商道:“闻楚十年生息,皆复旧观,将兵指故国,有乎?”
陈商面色一变,急道:“绝无此事!……微庶闻楚王自秦归也,深念秦公主及二子,视姬妾如无物。群臣进艳,而王无睹。至今三年,未幸一女,未产一子。诚国之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