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啥呢?”
马王爷不满的哼了一声,却蹲下了身子,任由大呼小叫的孩子在肩背上乱爬。
“能当农序的娃,就让他们去帮阿爸照看好今年的庄稼。能当法序的娃,就让他们去为邻里主持公道。兵序的娃不怕劳累,那就去看看远方。杂序的娃爱说话,那就写下故事,写下高原的山和花。”
“要是不争气,非要去当了道士和尚,就让他们好好诵咒念经,保佑家乡风调雨顺,黎民安康。”
“那要是当了我这样的武序?”李钧笑着问道。
张嗣源毫不犹豫说道:“当然是保家卫国,戍守边疆!这才是序列存在的意义,这才是从序者存在的意义!”
趴在墨甲头顶的孩童咧着嘴大笑,动了情的姑娘唱着悦耳的歌谣。
“高原春光无限好,叫我怎能不歌唱。雪山啊闪银光,江河翻涌波浪。驱散乌云见太阳,幸福的歌声传四方.”
李钧笑道:“等你的夫子庙修好了,记着给我也留个位置啊。”
“你来干啥,教他们打打杀杀?”
“看不起谁呢,不得有几个打抱不平的江湖游侠?”
张嗣源认真道:“像你这样的娃,那可不好管教,脾气臭,爱犯浑。”
“你懂什么,那叫讲义气!”
李钧拍打着衣袍,突然站起身来。
远处,风雪来人。
不用自报家门,从对方苍老的面容和眼中不加掩饰的冷意,李钧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金陵刘阀,刘谨勋。
在看到刘谨勋的瞬间,张嗣源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黯然和难看,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在他的计划之中,那曲金庙早一日被破,自己就能早一日进桑烟神山,整个乌斯藏卫的番民也能早一日解脱。
他知道刘谨勋停步在那曲金庙之前,是因为有所顾虑,要斟酌考虑那曲金庙被破之后,来自各方各面的反应的压力。
因此才会找上李钧帮忙,让李钧以局外人的身份来打破这个僵局。
换句话说,是让李钧来承担引爆这个局势可能带来的风险。
这一点,他见到李钧的时候便已经说明。
李钧自己也明白其中的危险。
而张嗣源也并没有占李钧的便宜,他承诺的事情是在进入桑烟佛土之后,尽一切可能去杀了桑烟佛祖林迦婆,灭了桑烟寺。
这一点和新东林党的目标并不冲突。
但眼下刘谨勋亲自找来,张嗣源明白,自己之前恐怕还是把整个局势想的太过简单了。
那曲金庙之所以现在还能存在,并不是因为刘谨勋不敢,而是不愿!
“我到底是算漏了什么?还是从一开始就算错了?”
张嗣源满脸懊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李钧看着面前的老人:“你来找我算账?”
“会算,但不是现在。”
刘谨勋表现的十分平静,看不见半点多余的情绪波动,足见其养气功夫何其了得。
要知道,以刘谨勋‘老两京一十三省’门阀之主的身份,此番亲自带队进入番地,做这种跟人舞枪弄棒的粗活,算得上‘沦落’二字。
而他落入这样窘迫的处境,被迫放弃了观望站队的主动权,只能毫无保留的依附于张峰岳的手下,全都是拜李钧所赐。
如果不是李钧杀了刘典和刘途,将刘家一些犯忌讳的事情扔到了台面上,他刘谨勋不至于此。
“不是来寻仇,那就是来谈事情了?”
刘谨勋直言不讳:“那曲金庙现在不能拆,那曲活佛现在也不能死。”
李钧看了眼神情有些颓败的张嗣源,“这么费心帮桑烟寺留着最后一条遮羞布,看来刘大人你是想拿林迦婆钓鱼了?”
刘谨勋不置可否,不咸不淡说道:“义正的数艺还是差了些,但李薪主你的经验丰富,一语中的,看的透彻。”
“原本我答应了张嗣源,要帮他拆了那曲金庙。既然你们现在自己人意见不合,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
李钧笑道:“我看这些番传佛序也很不爽,这座庙我是真的想拆,人也是真的想杀。”
“那曲活不了多久。”
“我这个人不喜欢看着讨厌的人在眼前蹦跶。”
刘谨勋声音转冷:“我不是在请求李薪主你,我也不认为自己这张老脸能值几个钱。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作笔交易。”
“刘大人,说话要小心。有些筹码不该拿出来,那就好好收着。”
李钧脸色也冷了下去:“你要是想拿我的人威胁我,最好先掂量掂量你刘家人的脖子,有没有比龙虎山的道序要硬!”
身后,马王爷摘下了头上的孩子,站起身来,衣袍下传出甲片摩擦的刺耳声响。
顿珠横跨一步,挡在女人的身前,稚嫩的劲力在体内奔涌。
“李薪主多虑了,有龙虎山张家人的先例,老夫不会自讨没趣。”
听到刘谨勋这句话,眉头紧皱的张嗣源顿时长出一口气,看向李钧的眼神越发愧疚。
“那你要拿什么跟我换那曲金庙?”
“天阙.”
刘谨勋口中缓缓吐出两个让李钧瞳孔骤缩的字眼。
话音刚落,恶风骤起。
“要动他们的不是新东林党,是农序社稷!”
刘谨勋声如绽雷,一道拳影在鼻尖戛然而止,鼓噪的劲风打的他浑身衣袍劈啪作响。
天阙怎么会突然暴露?
李钧脑中冒出的疑问尚未出口,就被刘谨勋看出了心头所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天阙这些年行事确实谨慎,可还是架不住有心人的算计。”
“如果你现在去救,可能还来得救下几条性命。”
刘谨勋眼若平湖:“要是再晚一点,他们可就要被人吃干净了.”
“天阙的人现在在哪里?”
李钧冷冷盯着对方的眼眸。
“广州府新安县,九龙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