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兰燕儿也不解地问道,“我们明明都还没有点菜啊!怎么就……而且,这还是这里最好最贵的酒菜!你这样强行地塞过来,就不怕我们没钱付账么?”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开始怀疑自己坐在了别人的位置上。
可是小二肯定地告诉他们:“这位子,的确是为三位客官所留的。而这些菜呢,也都是那边那位公子请三位的。那位公子说,有几句话想和这位姑娘说。”小二向燕儿姑娘指了指这酒店内侧的一位年轻公子。
三个人向他所指方向看去。那位公子的确风流潇洒,举止谦逊而恰到好处。一把折扇轻摇,一袭白衣醉酒,尽显人间逍遥。
“好像……”兰燕儿小声地说道。
“嗯。”水月影也不禁点了点头。的确是太像了!那模样,那手势,点点滴滴,都像极了曾经和他们同生共死共患难的朋友,江南素心阁的弟子——木青衫。只是,这人却不是一身青衫,而是一袭白衣。而且,面相之间,似乎显得比木青衫还要更为风流不羁一些。
“这位兄台,素昧平生,何以请吾等三人吃这桌酒席啊?”水月影站起抱拳谢道。
“幸会而已,别无他意。在下,只是觉得你们身边的这位姑娘有些眼熟,所以才以礼相赠,别无他意。”彬彬有礼,越看越似木青衫啊!可是细想之下,却也越发觉着生疏。
“眼熟?呵呵,我生平也见过无数的登徒浪子,他们都会到本姑娘面前说与本姑娘眼熟。可本姑娘就奇了怪了。这天底下,怎么到哪里都会碰到这色中恶鬼啊!”焉月还是老样子,从来都是有话就说,没有丝毫的礼数言语润色生姿。可这样,也显得是太过生硬且没有礼貌了。
还好那人并不介意,他只如常微笑道:“姑娘还是先用餐吧。有话,等姑娘吃完饭,咱们可以再慢慢说。不急,不急——”
“不必了!”焉月面带怒色地站起来,毫不留情地就拒绝了他。“你有什么鬼话现在就说!别假
仁假义地。鬼知道你在这饭菜里下了什么东西!”
“姑娘,在下纯粹一番好意,怎么会被这番曲解呢?扫兴,扫兴——”那人也不发火,径自喝起酒来。“难得一杯百味酒,尽述世态不还休。尽兴,尽兴!”
焉月正要再次发作,却终被更偏稳重些的兰燕儿给拦住了,只听她细声劝道:“公子到底是谁?饮酒之余,还有得如此赋诗之雅兴。就算要与我等交个朋友,却又为何不肯饭前道明呢?常言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大家出门在外,免不得要小心谨慎些。而且我这妹子性情冲动,加上小病未愈,所以对公子难免有言语冲撞之处,还望公子大度,不要介怀小女子之偏差行径。”
“哈哈,这酒,还是苦些好!人这一生,若只饮那珍露甘澧,大半光阴一逝,不就等于白过了吗!人生无常,岂能尽饮甘甜之澧。”感慨生,情难禁。这一杯百味酒下肚,仿佛还真的让他忘却了这眼前的一切,也忽略这三人的所在啊。
而他,到底,是谁?
“酒香,沉醉不知味,遥望苍穹万丈,不解恩仇。”一壶浊酒下肚,烧得心肠俱痛。但那酌酒之人,却毫无在意。而这,又是她今日的第几壶酒了?
“唉——”海边酒舍背后,是一片山海竹林,而过了那片山林,便是一处更显幽僻的茅舍小筑。酒舍小二再一次搁下两坛猴儿酒,只摇摇头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只是,这醉卧之人,却终是不肯停歇,看似酒醉却终清醒地执酒再饮,看似清醒却终不得清晰言语。一件白色襦衣早已打湿,酥胸也渐然呈现,而她却终不计较这些,只凭着意识,一口接一口,永不停歇,似也不会醉。
倒是那酒舍小二却终是停下脚步,站在那小筑不远处,心悠悠然,叹息着:“可怜了,本是神仙般的人物,竟也会痴醉成狂,烂醉于此。可怜那萧家女子,已然卧病在床多年,胡思乱想,日夜呓语不止。可这当半个师父的人,怎么会如此狠心不闻不问呢?唉——我也是,好端端的自个儿生意不做,要替这些个女人操那份子闲心,真是吃饱了撑的。”
又是一阵摇头一阵叹息,小二终于转身离去,不再流连。
只是那醉卧女人,朦胧之间居然是一声冷笑:“萧家女子,哼——她要是想死啊,那她早就下黄泉枯骨无存啦,哪还轮得到你这个黄口小儿在这里虚情假意?呵呵呵呵,‘醉卧疆场,杀得敌军是片甲不留,我心横醉,莫不过念起卿之妩媚……’”
不知唱的是哪里的戏文,这女子终是复饮一口,仰天长笑,却惊慑林间飞鸟扑翅而起。半日的夜里,终不免因此平添了几许悲怆烦扰之色。
——而她,又会是谁?
“小二哥,这是什么声音?山林之后有什么骇人的东西吗?”听得那舍后醉酒女人之一笑,兰燕儿终有些不安地询问小二道:这个笑声,这段唱词,实在是太瘆人了。却不知,这笑声的主人,和我那恃才傲物之师伯可否有些关联?
“没,没什么,不过是个买醉的妇人。没有关系的。别害怕,别害怕,不是妖怪!”小二闪烁其词,说话间早已是避得远远的,躲进厨房不出来了。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我没觉得有妖气啊。”水月影不解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没有妖气。你我都曾是修仙之人,有没有妖气,我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只不过,你从未曾了解过我的过去,又怎会明白我心中胆颤的理由?”兰燕儿只心上一阵悲戚,却终是一言不烦,直惹得一旁的水月影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几位不用害怕,也不必担心。我想,师父她老人家只是喝多了,对几位是断没有恶意的。”说话之人却是那请酒之男子。
“你师父?”焉月不悦地瞪了一眼,“你这徒儿也好没良心,只顾着自己在前面吃喝玩乐风流快活,居然把你师父幽禁在山后不闻不问!”
“姑娘此言谬矣。师父她老人家一向喜欢独自醉酒而不允他人干涉。倘若我此番前去,不止惊扰了师父不说,恐怕我还得陪着她老人家一块疯癫才好。”
“荒唐!”焉月竟是不依不饶了,“就算你师父疯疯癫癫,你这当徒弟的,怎可如此说话,不讲礼数!我看呐,你那师父心中苦闷压抑得很。倒是你,在这里风流快活,调戏我等黄花闺女!不知羞耻!”末了,焉月竟是轻蔑地翻过白眼,言语之中已然得罪。
“我猜,这位姑娘也是个有师父的人吧。若是姑娘看见自己的师父硬要醉酒三千场,我想恐怕姑娘也定是断不会加以阻拦的吧?哪怕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恐怕,你也得给你师父留几分薄面吧。”男子却并不计较太多,只是这般礼节性地微笑道。
“放屁!谁跟你说我有师父啊!胡言乱语,你又不认识我,不了解我,怎么可以如此断定我的过去呢?”焉月只莞尔一笑,眼睛里一片妖娆神色流淌出来,一抹幽然邪气乍现,唇嘴之间竟是妖媚无比,“难不成,你是在套我的近乎?”
笑意之间,那男子却总觉得自己脚下一软,但是细看之下,却并无异样。他只暗然心道:“这女子,我看着,明明觉得就是个邪异之人。不会有错的啊。可是,为何这身旁的二位,明明都是修仙之人,又怎会和这等邪异女子相作为伴?”
暗忖之间,这男子却陡然心下一阵剧痛,惹得他忙是急着捂住心口,脸色苍白道:“姑娘手段技法如此高段,居然能让在下于无形之间就身染剧毒。厉害,委实高明!”说话之间,他早已席地而坐,口中振振有词,聚气疗伤祛毒。
只是,这一段心法言词,却不免让那兰燕儿一阵心惊胆颤:“你!你也是我方寸山弟子?那你师父……若你师父是位女子,那岂不是说,她就是……那——那我妹子她……她被放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