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中,一众女姬但只安然跪坐于翠云宫前继续念起着地藏王灭定业真言,而在那殿前平台之上却亦有几个站直起身或冷然或心急地朝着那宫殿大门的方向看着,彼此却是异常默契但只无声地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
然,正待那众人之中一抹妖艳的黑色打算上前探出身子时,那金色的结界之间终是悠悠然探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祭默。
——而也至此,那地藏王灭定业真言之咏唱终是缓缓轻然消散于空。
◇
“你出来了?”姽婳三千忙焦急上前询问,“师姐呢?里面……应该没事了吧。”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祭默却并不言语作声,他只冷着一张黎黑的脸庞,径直向着殿前左侧走去,直叫那跟着他一路相问的姽婳三千不禁火冒三丈,厉声而起——
“喂!我是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你又不是死人,听不懂人话啊?我好歹也是你的六师姐!你不要太目中无人了!”
然后,那祭默只轻缓停步,悠然转身,当着身前那一干纷纷起身惊疑的众女姬的面了却只一声冷笑而起,言辞奚落道:“六师姐?那么敢问六师姐——六师姐您大人大量,何时当我作过您的小师弟呢?在您的眼中,世人恐怕也只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可以被你所利用精心算计的自己人,还有一种,则是完全不能被您所利用的敌人——那么,敢问六师姐,我现在是您的自己人呢,还是个可憎的敌人?”
如此一阵抢白,气得那姽婳三千不禁一阵气喘,酥胸乱颤,却又不好当面发作,只恨恨咬牙,冷言回敬:“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受了里面那个女人的什么蛊惑吗?哼——我就知道,那个贱人有的是手段!你说,这一次进去,她是不是也做了你的胯下流莺啊!”
“哈哈——”祭默却只一声冷笑,张开双臂,环绕姽婳三千缓缓踱步,一边却是只厉声斥起,“你们大家听听!咱们的六师姐,她就是如此这般轻看你们的大师姐的——就算大师姐平日里对你不怎么好,就算她今日真是有什么叵测居心,难道,你这个当师妹的不曾拿赃就胆敢在此地散布流言恶语重伤师姐?若是你非要将大师姐比作流莺娼妓,那换言之,这幽冥地界,岂不是一个荒乱淫窝,而咱们的师傅首当其冲不就是大师姐的第一个嫖客?嗯——”
如此一言,终是直叫那其余众人不禁纷纷指点议论起来——但,无疑的,矛头或多或少都指向了一时失言的姽婳三千。
“你!”姽婳三千怒不可遏,却终又不太敢在这种时候和他争执而再有所冲突——说到底,执掌之位自己始终都还不曾拿到手。在争夺到执掌之位之前,光凭借着“诋毁”大师姐却始终都是不可能抬高自己名望的。更何况,那个敌人的面前还有这么多个替她挡风遮雨的师妹师弟们!
似无奈地,姽婳三千但只恨恨咬牙,渐渐舒缓了怒气,只轻声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奇怪:一个将你幽禁于孤独地狱至今的始作俑者,你居然也会对她心存感激之情至此——这个道理,是不是太不合乎情理了?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无端囚禁了这么多年,出来之后却还是口口声声要帮着那个女人出头辩驳——试问,若你们之间不是有什么苟且,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呢?我只是个俗人,从不曾见过哪个男人和哪个女人之间有所谓的‘纯洁友谊’——”
“是啊!”云霜赶紧上前来帮腔:“大师姐她连进犯幽冥的男人都能够轻易俘获,还有什么男人,她不能轻松魅惑攥于手心呢?师弟,你倒是说说看,里面的师姐,她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居然能让你都可以如此偏爱她?我不信,我不信天底下竟会有如此善良的人:面对无故监禁自己多年的仇敌,竟然可以毫无怨言,反倒是真诚相帮——如此,真是难得一见呢!”
“这不关你的事。”正待祭默只打算开口争辩时,那于众人身后宫门之前的封印结界之中终是缓缓走出来一个碧衣清澄寒凉的女子。隔着众人了,碧水儿但只轻言相道:“师弟,去你该去的地方吧。这里,我就算不再是执掌,可也终究还是个大师姐!就算她们敢放肆,也绝不敢骑在我的头上撒泼!”
话音一落,那青碧的身影竟都只沉浸在一种尊贵而高傲的气魄之中,浑身无惧,直叫那一干众师姐妹们都只不禁纷纷转向,前来拜见行礼:“大师姐——”
而看着这一幕的祭默终是心中一叹,随即便只转身避开众人而远远去了:师姐,或者说天女青灵——多年不见,竟然还是这般的气势逼人!刚才在那殿中还是坐立不安彷徨惊彻,而现在,于她身上却终只有这样一道令人不禁难以忽视而直叫人纷纷折服的尊贵高傲!
“呵呵,破劫——你当真,是调教出了一个身兼你与那清音二人之优点的强势天女!她……只怕
是连那凌霄天帝都丝毫不曾看在眼里的吧!”
“破劫,她真像你……”
◇
祭默自是独自离去找寻相思去了,然,那翠云宫前的姐妹对峙才只是刚刚揭开序幕而已——
“师姐……”霖儿一脸焦虑,信步上前,却是有些难以启齿地柔声相问:“师姐——她们说,你要和那个什么男人一起离开,是吗?”
“是。”碧水儿但只直言。而那一旁的众人们也都只不禁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略有猜疑却终又不太敢直言相问。不过,她们之中却终有一个四师姐在——
“师姐!”霖儿柔声悲切,“可是,可是为什么呀?难道,你就舍得我们吗?你当真要为了那样一个男人而抛开我们姐妹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吗?师姐……”
“澜儿——”碧水儿却只轻叹了口气,缓缓说起,既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那一众女姬们听的:“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就如同飞鸟总得要学会展翅飞翔一样。我倚靠着师傅这棵参天大树躲过了太多风雨,现在,是时候去学会展翅,学会飞翔了。”
“可是……”霖儿的声音之中却是极尽伤感和犹疑。然,于她身后却终还有个恶狠狠的角色直上前而来厉声折断逼问——
“好!你既然能亲口承认要随那个男人而去,那就代表着你和他的确有所勾结——无论你二人之间究竟是何等不可告人之关系,可你却终究因此而连累着幽冥一众鬼差兄弟命殒黄泉,灰飞烟灭。如此责难,你又该当何罪!”
然,碧水儿却只微微一笑,毫无惧意但只信步上前,“姽婳三千——我记得,你好像不是执掌吧!”仅此一句,终是噎得那姽婳三千气得够戗,却终只能是无话可说,咬牙切齿。
“大师姐。”然后,便是那代执掌清笺上前来了。“幽冥鬼差兄弟的确有所损伤——不过,那都是我这个临时代执掌的责任。我根本就不应该盲目派人上前查看,围追堵截——如此,也不至于牵连众多鬼差大哥的性命……大师姐,我实在是没有做执掌的资格和能力。所以,还是将执掌之位交还于师姐吧!”末了,那水蓝衣衫的女子终是神色清然地送上了之前碧水儿临行前交托于她的执掌大印。
但,只此一番,却只让那姽婳三千不禁气得想要杀人:闹了一圈,到最后,她的对手还是最棘手的大师姐,执掌!若她真还是执掌,如此一来,自己又岂还会有所谓的胜算?不得已,她终只轻快喝起,直叫那清笺执起执掌大印的双手停悬半空——
“等一下!”
“六师姐?”回头顾盼,清笺面上不禁泛起些许怯意。
然而,那黑衣妖艳的女姬却终是不曾将那水蓝衣衫的女子看在眼里的。她但只眉目一凛,厉声喝道:“既然代执掌辞位,而旧执掌又身带罪孽,而且也已经打算离开幽冥追寻你的男人去了——那么,这幽冥执掌司的专属大印,就不应该由你这戴罪之身叛逃之人来相行接过!要想接印,就只有师傅他老人家和新任执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