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位妇人却终是凄然地摇了摇头,悲声叹息:“你的夫人,她不愿意告诉你,不是因为她背叛了你。而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对抗那个人的势力呀!”
“那么——”鸿蒙却终是听懂了那胖妇人的言下之意。随即,他也只微微挑眉,冷声苛责:“也就是说你的确也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了!那你直接告诉我是谁就可以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随时都可以忍不住了给你一剑,你听明白了吗!”
“好,我说,我说。”妇人终是无可奈何地擦去了泪痕,低声直言道,“是,是国主陛下,是国主陛下的九皇子,是那个……”
“是,是他……”难以置信,声音微微颤栗。鸿蒙当然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了。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当初是为何要去跟随着天下闻名的上官铸剑师而一同去往神剑阁铸就那样一把用来当作国主陛下寿辰贺礼的天之剑了。
一瞬间,鸿蒙终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想得通透了。没错,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国主陛下的九皇子,就是国主陛下在五十岁得获仙格登基为王之前所生育的最后一个孩子!是他,是他向城主进言,是他说要以一十六个月的时间铸成一把天之利刃,用来作为国主陛下的八十寿诞之礼。但是,但是那个人,他是一早就觊觎容儿了吗?不,这怎么可能……容儿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又怎么会……
“你没骗我?”他不禁怀疑地问。但是,在他的心底,却终又是极为莫名地肯定了这样的答案:是的,全天下,似乎也只有他,也只有他才是自己无法扳倒而又能让容儿怀上孩子的人吧!如果说,那个罪人是銮靖城中任何一个没有仙格在身的大官,他都可以求助于銮靖城主以求制裁。但是,因为那个罪人是皇子,因为那个罪人是凌驾于銮靖城城主的九皇子,因为他是国主陛下最为疼爱也最为年幼的九皇子,所以,即便是他罪犯滔天,即便是他不曾拥有仙格,却终是仍旧可以目无王法,为所欲为……
“容儿,容儿……”这一刻,鸿蒙终是醒悟地跪倒下来,放开了手里的剑,匍匐过去,直将那个已然倒在血泊中无力回天的少妇搀了起来,轻揽在怀,悲声哭唤,“容儿,容儿……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如此呢……”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此刻,他也终于明白妻子说那些话的含义了!
从一开始,容儿就处于被动的地步。诞下骨肉之后,又惨遭皇子凌辱而再度
怀有身孕。可是,在銮靖国的律法中,任何一个女子,无论是以何种方式怀有了身孕,那她就绝对不可以擅自去将腹中的胎儿打掉。要不然,就会被处以极刑!
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怀有了不该有的身孕,可是孤独在家的妻子却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去将那个不该活下来的胎儿杀死腹中。而也旋即,她却终是如此悲哀地等到了今天的结局。
临死前,即便是已然回天乏术,可是她却仍旧是倔强地不想将那个人的身份讲出来——鸿蒙知道,容儿一定是害怕自己会在知道了之后去找他报仇,容儿一定是害怕自己会牺牲掉自己却仍旧无法将那个人置于死地……
她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做好了受死的准备,做好了不去诉说争辩的准备。她,却竟然是一刻都不曾反抗过。明知道只有被丈夫杀死才能解脱自己那一道充满罪孽的身躯,可是,她却终是不予哀求,只等着触怒了他,由着他将那柄寒剑刺入自己的心怀,连带着那个孽种一并赴死啊!“容儿,容儿……我对不起你!啊——”
一声长啸,愤慨满腔的男子终是将妻子放开怀去,继而却是愤愤然站直起身,直将那瘫倒在地的剑再度执了起来,只凝起了满面的怨憎神色,直发狠地朝着前方跨出门去。
“老爷,您这是要……”难道,当真还是要发生夫人最为担心的一幕了吗?可怜……胖妇人终是神色悲凉地朝着那地上的尸体轻看了一眼,心却只不禁迅捷地沉入了谷底:即便是就这样死去了,即便是那般迫切地渴望自己能够利用一身的鲜血去将自己的丈夫予以阻止,然而,却仍旧是自己的一时多嘴而将他推上了这样的一条不归路吗?
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如此,再多的抱歉终是都也已经晚了啊!而现在,她却也终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跨出房门,从自己的身侧走了过去,带着一股的凛冽的杀气寒意和同归于尽的决心——
“老爷!”短瞬,胖妇人终是想到了什么,直急急地开口劝阻道,“老爷!夫人她已经去了。如今,您难道就要孤身赴死吗?可是,您和夫人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你帮我照顾他吧。”鸿蒙的声音终是清冷到了极致。不过,他却也终是如其愿地顿住了身形,低声吩咐,“请你,帮我好好地安葬夫人吧。还有,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交托给你了。不管你是愿意拿去变卖,还是就住在这里,我都交托给你了。请你,大发慈悲,帮我照顾我们的孩子。”话毕,那方魁梧傲然的男人终是转过身来,冷然而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让人搀不起来,只咚咚地叩了三头,权当托付的押金了。
“老爷,老爷……您快起来吧!夫人,夫人她对我和我家孩子有救命之恩,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照顾你们家孩子的。可是,老爷,难道您当真要……”妇人终是神色悲怆地哭出了声,神色哀愁。
“可怜你们的孩子,今天才只刚刚满一周岁而已。夫人还说,今天该是你们孩子的庆生礼。所以,即便是外面锣鼓喧天,欢声一片,可我们都只关上了门,在家帮着孩子庆生。但是,但是今天,您难道忍心就要让这一天成为你们夫妻的忌日吗?往后,你们又要让那个孩子如何再过生辰呢?老爷,您停步吧!难道,您就要如此决绝地在夫人去世的当天就抛下这个不曾长大的婴孩而再也不顾了吗?他是您的孩子,是您最后的依恋啊!”
可是,光凭她一个外人哭唤,又如何能够劝阻得了那样一个心意已决的男人呢?若说是自己的一时鲁莽而害死了自己的妻,那么如今,即便是再度鲁莽地送葬了自己的性命,鸿蒙他都断然是不会在惜的了。
容儿,容儿……鸿蒙但只愤愤咬牙,冷面起身,旋即却是愤恨地攥紧了双拳,止不住的气息翻腾身体悸动,却是已然心绪定下,步履凝重踏步而出:九皇子,九皇子——既然你非要铸成一柄权当做贺礼的剑,那么,我就让那柄剑去成为这世间的诅咒吧!既然你非要害我家破人亡,那么,我就让你彻底地从神台上跌入地狱吧!九皇子!九皇子——
“嘿嘿,嘿嘿……”嘴角微微咧动,整个人的身上都只沉浸在一种淫邪而疯狂的气息之中。然而,即便如此,那留守在家里的胖妇人却终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落着泪,冲着他的身影轻轻看去一眼,旋即,却是微微然冲着东厢看去了神情复杂的一眼,只不禁轻声哀叹一句:“孩子,请你淡忘吧!今天,这里所有发生的一切,你都不应该去记得。”
声声,款款落定。这臃肿的胖妇人却终是只眼看着那一道神色冷然的男子彻底地跨出了大门,诀别了这里的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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